外人的出現讓謝萍終於找回一些理智，她低叫一聲，把臉埋進皮草里，不敢抬頭。

「阿姨好，」寧青岩像是沒看到她的異樣，走過來自然地打了個招呼，對蘇聽雨笑著說，「我先進去了，你們慢慢聊。」

蘇聽雨脫口：「你......」

寧青岩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不要跟阿姨吵架，有話慢慢說。」

他以為他們在吵架嗎？蘇聽雨順勢點頭，獃獃地看著寧青岩打開後門進了屋，猛烈跳動的心臟才緩緩平復。

謝萍還要說什麼，蘇聽雨卻不敢再繼續，厭煩道：「我要回去上班了。」

「小雨，等一等，」謝萍執拗地抓住他，「聽媽媽的話，一定要找到他，告訴他你是他兒子，是他唯一的兒子，這樣你就再也不用打工了，聽到了嗎？」

蘇聽雨逃跑似的掙開她，把謝萍瘋狂的呼喊關在門外。

後門沒有開燈，腳邊放著兩袋還沒丟出去的垃圾，空氣混濁，一片漆黑。但這片黑暗給了蘇聽雨安全的感覺，他用力喘息並不好聞的空氣，抽搐著咧開嘴，嘗到了鹹澀的眼淚。

大約三分鐘以後，蘇聽雨才緩過勁。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前廳的光亮在視野里逐漸擴大。

最後，他在光源中看到了寧青岩的身影。少年修長的身軀將死板的制服穿出畫報的味道，他正忙碌著為客人點單，眼角眉梢一絲不苟，那副專註的樣子比燈光更加明亮。

似乎注意到這邊的目光，寧青岩抬起頭，向著蘇聽雨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

艷陽高照。

海水捲起一個又一個浪頭拍在潔白的細沙上，碧藍的海面盡頭是更加寬廣的天空，兩種藍色美得截然不同，卻又有著某種默契的交融。沙灘上架著遮陽傘和躺椅，小桌上擺著冰鎮的鮮榨果汁，有女僕站在一旁聽候吩咐。

浪聲溫柔地襲來。

舒雅一手拿住杯子，紅唇漫不經心地去咬吸管。

在她身旁坐著的宋星之則小心翼翼地塗著腳指甲，鮮艷的指甲油襯得皮膚更加白皙，跳脫的顏色充滿了夏日風情。

現在正是十月份，但宋星之愛玩，呼朋喚友地來了這個南方的小島。薛啟辰家在這裡買了一間帶沙灘的別墅，他們五人就來享受一波。

盧戰海抓耳撓腮，小心翼翼去瞟一眼舒雅，目光剛落在少女的泳裝之上，就如同灼傷般迅速收了回來。無論是電視還是雜誌，更加裸露的正妹不是沒見過，然而身邊的女孩僅僅是「穿著泳衣」這個狀態，都讓他受不了，心臟砰砰亂跳。

宋星之只想罵他一句沒出息，撇了撇嘴，對著薛啟辰笑嘻嘻道：「不愧是我們大學霸，這次居然考第一，是不是該請我們吃飯啊？」

薛啟辰笑了笑：「該你們請我吃飯才對，我會告訴你們秘訣的。」

「秘訣？」宋星之來了精神，「快說來聽聽？」

正聊著，女僕忽然走過來，捧上一隻正在響鈴的手機，舒雅愣了一下，接起電話。兩句不到，舒雅的臉色就變了，聲音也急促起來：「你說什麼？仔仔細細把事情說清楚。」

眾人一時安靜下來。

舒雅掛了電話，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宋星之說：「發生什麼了？」

「我......」舒雅愣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頭，「對不起，你們好好玩，不用在意我。」

「這麼久了，該知道的事我們也都知道了，」一直沒有開口的陸許忽然出了聲，所有人都向他看過來，陸許只看著舒雅，「再瞞下去，是不是有點兒太不把咱們當朋友了？」

盧戰海不爽道：「你亂吠什麼呢？朋友之間就沒有隱私了？」

陸許只冷冷一笑。

盧戰海連忙對著舒雅笑道：「你別放心上，陸許他一直就這破脾氣。剛剛不是說有事兒嗎？快去吧，別耽誤了。」

舒雅點點頭，轉身就走，幾步之後，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們，只是覺得這種事實在沒什麼好說的，」舒雅咬著唇，苦笑一聲，「那個瘋女人找到我媽那裡去了。」

眾人：「什麼？！」

兩個小時後，五人共同出現在酒店，包廂里早已一片狼藉，謝萍又哭又鬧地指著江曼痛罵：「狐狸精，都是你這個狐狸精害的！」

江曼臉色慘淡，在這謾罵聲中緊閉雙眼。

盧戰海個子高塊頭大，三步兩步擋在江曼面前，厲聲喝道：「你幹什麼！」

謝萍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跌在地上，放聲哭了起來：「你讓我見他一面好不好，求你了，就一面好不好？我想他想得好苦啊......培君，培君——」

就在這時，她看見一旁的舒雅，眼睛裡浮現出直白的嫉恨，緩緩站起身。

陸許皺起眉，將舒雅攔在身後。

後者卻撥開他，神色冷漠：「不用攔她，讓我看看這個瘋女人要做什麼。」

「呀，真好看，這雙鞋很貴吧，我知道，是今年的新款......」謝萍面孔扭曲起來，「這一切本來應該是我的，都是你，都是你們害的！」

「你憑什麼恨我們？」舒雅不可理喻地望著她，「你不要臉做小三，把我家都毀了，憑什麼說這些話？」

「哈哈，原來你還不知道，可憐，好可憐，」謝萍高聲笑了起來，指著江曼的鼻子罵道，「原來婊子也知道自己可恥，誰都不敢告訴啊！」

舒雅攥緊了手指：「你說什麼？」

「讓我來告訴你，當年江曼都做了什麼吧......」

「媽，你不要鬧了！」

謝萍怒吼：「我偏要說，我就要告訴所有人，江曼才是小三，她，才是小三！」

一時間安靜下來，屋裡只有謝萍的喘息聲，她滿意地掃視著房間里一張張驚愕的面孔，內心的快意急劇膨脹，於是高高昂起頭顱，迎接眾人目光的洗禮。

然而謝萍不知道，這些年輕人並不是因為她說的話而吃驚，而是門口衝進來勸架的少年——這個擁有一雙無辜下垂眼的男生，並不是寧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