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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演這天，在顧野的操作邀請下，P市各界知名人士都來了。他把這場舞劇的入場做得很盛大，鋪了紅毯，設了簽名牆，請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家媒體。

但這些紀千帆都不知道，他專心致志在後台做最後的準備。

他有自己專門的休息室，不必和別人共用。

化妝師最後確認了一次他的造型才離開。

紀千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氣。

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有人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這會是誰？

他打開手機，發現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發過來的。

——聽說你又回來了？怎麼，是當年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紀千帆臉色一凝，但只短短一瞬，他就恢復常色，把手機關機，塞進了抽屜里。

當年？

當年他走得有多麼落魄，他當然記得。

千夫所指，萬人所責。

他花了這麼多年來放下當年所受的所有屈辱，直到現在，才鼓起勇氣，重新回到這裡。

他有什麼好怕的。

他什麼都不怕，反正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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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紀千帆出場的那一刻，台下所有人都露出的驚訝的神色。

新盾舞蹈團是一家老牌舞蹈團，團里的眾多舞蹈演員他們都認識，都是熟面孔，這個新上場的男主角是誰？

不知情的人稍微詢問一下，就從知情者嘴裡得知，之前的男主角臨陣辭演，找了一個新人來救場的前情。

但這紛雜議論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很快，他們的目光就被台上那個男人牢牢吸引住了。

對於一出舞劇而言，往往女人才是絕對的主角，男演員再好，也只是綠葉。

這與角色設置有關，因為大部分舞劇都是女主角為核心角色，比如著名的芭蕾舞劇《天鵝湖》。

可是，在這座舞台上，十分明顯，絕對主角這個男人。

《月亮與王子》，一個從月亮那兒得到神奇魔法的王子，一段奇幻的冒險。

紀千帆就宛如一隻精靈，在舞台上靈動、颯爽、挺括而充滿魅力。

他的動作明明帶著男性演員慣有的力量感，卻又似乎因為舞台效果的柔美，增添了一抹月光般的輕盈。

第一幕結束後，台下很多熟悉和喜歡看舞劇的人已經十釐清楚，這部劇不一定會火，但是卻捧出了一個叫紀千帆的新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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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場休息，後台。

紀千帆這一次沒有回自己的休息室，而是待在公共休息區。

其他演員也同樣待在這兒，主要是以防颱上出現什麼情況，能第一時間補救。

一般這個時間大家都會互相鼓鼓勁兒，暫作休息。

但這一天，大家都罕見地沉默著，偷偷打量著坐在角落裡的那個男人。

室內的光線有些暗，紀千帆本來就瘦，被這樣的光影籠罩著，更顯得他清瘦無比。

這個時候的他，黯淡，低調，看不出絲毫光彩。

可是，剛才在舞台上的那個人，同樣一個人，光彩奪目得讓他們在台上都感覺自慚形穢。

包括明嫻，這部劇的女主角。

作為女主角，明嫻是劇組裡唯一一個對紀千帆釋放過善意的人，合作時，她也從來不挑刺、不使壞，力求得到最佳的效果。

但這一刻，她也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把指甲嵌進了自己的掌心裡。

刺痛感抵達神經末梢。

第一幕，她只是短暫地出場，還未有重要的表現，因此，她也有大把的時間待在幕後，從後台觀察觀眾席上的反應。

那些人對紀千帆的反應，她全部都收攏在了眼底。

「第二幕馬上要開演了！「文曄走進來，拍拍手，說道。

他剛才已經感受到了台下觀眾的熱情，經驗豐富的他很清楚，這部新劇絕對火了。

大約是高興沖頭，他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到後台這暗流涌動的氣氛。

他笑得很高興，說：「大家繼續加油，爭取開啟《月亮與王子》這部劇的全國巡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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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王子在森林中與湖女相遇，一見傾心。

湖女知道王子從月亮那兒得到了神奇的魔力之後，希望王子能跟她去救治她生病的父親。

王子傾慕於湖女，當即答應。

兩個人來到湖女的家中，王子治好了湖女父親的病。

但在這個時候，湖女父親卻起了貪心，想要把王子身上的魔力據為己有。

湖女得知自己父親的想法後，偷偷告訴王子，讓王子離開。

但在王子離開前一刻，湖女的父親突然出現，使用黑魔法，禁/錮了王子的身體。

為了營救王子，湖女偷偷往父親的酒里下了迷藥，帶著王子逃離了她的家。

明嫻身姿輕盈地牽著紀千帆的手，在舞台中央旋轉、飛舞，一段美輪美奐的雙人舞，月光般的舞台效果映襯著兩個人的舞姿，那一刻，美得不可方物。

台下頻頻響起吸氣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明嫻忽然摔倒在地，紀千帆連忙蹲下身，神色緊張地幫忙查看，明嫻扭了腳，潸然淚下，就在這個時候，湖女的父親追來了。

明嫻讓紀千帆快逃，連連推他，紀千帆不願意拋棄明嫻，遲遲不肯離開。

按照接下來的劇情，將是紀千帆背上明嫻逃離，再展開一段雙人舞蹈。

紀千帆按照既定的綵排動作，在明嫻面前蹲下來，將後背遞給她。

這個時候，明嫻該爬上來了。

可——

明嫻竟然依然做出讓他快走的模樣和動作。

紀千帆一愣，以為明嫻一時間忘記了動作——這在舞台上也常出現。

他急中生智，再次扭頭，著急地看向明嫻，借著舞台與觀眾距離比較遠，做口型：「該你上來了！」

然而，明嫻卻避開了他的視線，潸然淚下，頻頻回頭，彷彿擔心她的父親下一秒就會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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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曄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他這哪裡不清楚，明嫻這是在故意刁難紀千帆。

劇組裡的其他成員也發現了，紛紛驚訝又興奮地沖了過來，圍在後排看戲。

「我就說，明嫻怎麼可能會放任紀千帆搶過她的風頭！」張琪琪語氣里不失雀躍地說道。

「明嫻故意的？」這時，一道低沉而威嚴的男聲忽然從他們身後響起。

文曄身體一抖，回頭看去，顧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們身後，穿一身高級定製的西裝，肩寬腰窄，俊朗得平白添了三分痞氣，如果不是他現在的臉很黑，文曄覺得，可能他一個半百的老頭子都要感慨一聲長得真好了。

顧野的問話沒有任何人敢答，誰都知道，紀千帆是他帶來的。

給紀千帆使絆子？那不就是給這位顧先生使絆子嗎？

一時間，所有人面面相覷。

就在這個時候，張琪琪忽然又發出了一聲驚呼。

所有人循聲看去，只見舞台上，紀千帆忽然站了起來，徑直走到明嫻背靠舞台背景一側，以公主抱的姿勢將她抱了起來，滿面柔情地逃向另一邊。

退場。

接下來，湖女父親將會有一段五分鐘的獨舞。

紀千帆和明嫻回到了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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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嫻！」文曄氣急敗壞地想罵人，但又顧慮著接下來的演出，罵不出聲來，只好挺著一個肚子在原地打轉兒，手指跟筷子似的時不時往明嫻的方向戳兩下，好像這樣就可以以虛空之力給明嫻以實質的痛感，發泄他的怒火。

明嫻臉色蒼白，抿緊嘴唇，沒接話。

她自己也清楚，剛才那幕戲，她沒有毀掉紀千帆的演出，反而讓紀千帆救了場——這是她未料想到的，但這一出，卻徹底把情勢翻轉。

她成了出錯的，紀千帆成了救場的。

邊上的人都斜眼瞧她，似乎是等著看她笑話。

她知道，他們等的不是她的反應，而是對面那個人的反應。

但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紀千帆卻沒有任何錶情，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閉眼休息。

三分鐘過後，副導演過來提醒準備上台，紀千帆睜開眼睛，站起來，朝前台走去。

明嫻見到這一幕，咬緊牙，一跺腳，也起身走了過去。

她就站在紀千帆後面，等會兒，他們兩個人要牽著手出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湖女父親的舞蹈馬上就要結束，但明嫻卻發現紀千帆到現在也沒有要牽住她的意思。

紀千帆這是想幹什麼？

明嫻皺起眉，指甲掐著自己掌心裡的肉。

文曄慌慌忙忙趕過來，勸道：「千帆，這事是明嫻做得不對，但演出還在繼續呢，不管怎麼說，檯子不能垮啊。」

紀千帆終於轉過頭，淡淡地看了文曄一眼。

文曄面色灰白，急色上臉，一臉懇求之意。

這時，紀千帆才終於看了明嫻一眼，輕輕抓住她的手，不等明嫻反應過來，踩著音樂的節奏輕快地重新登台。

當燈光照在紀千帆臉上那一刻，明嫻有那麼一剎那以為，紀千帆真的原諒她了。

他臉上的笑意，是那樣暢快，充滿甜蜜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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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顧哥，成了！」宋祖德一臉笑容地衝進來，地板被他踩得咚咚響，他手裡拿著報紙，還有一張報表，渾圓的身體跑步帶風，「這部舞蹈劇成了！剛才連著好幾個地方的劇場給我們打電話，說要接《月亮與王子》這部劇的演出！」

順著宋祖德的目光看去，兩隻鋥亮的黑色系帶皮鞋搭在辦公桌上，一隻平躺，一隻踩在桌沿上，恣意而粗蠻，後面，顧野拿著手機，面無表情地打字，不知道是在跟誰聊天。

宋祖德一愣，又試探性地喊道：「顧哥？」

這時，顧野才掀起一邊眉角，施捨了一個眼神出來，「大驚小怪。」

宋祖德：「……」

他心裡面罵了聲MMP，裝，你就裝，你手裡邊那點錢全投在這部劇上面了，我就不信你真這麼淡定。

不過，這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臉上揣著笑，說：「我眼界小，沒顧哥見多識廣。」

顧野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地一笑，「行了，這些事你自己去接洽就行。」

「欸？」宋祖德一愣，「全交給我去接洽？」

顧野擺擺手，「還要我說第二次？」

宋祖德這才反應過來，臉上爆發出驚喜之色，眼睛瞪得老大，「我、我、我……我靠，顧哥，你太夠意思了！」

「行了！」顧野忽然把兩隻靠在辦公桌上的腳收了下去，站起來，走到宋祖德面前，拍拍他肩膀，「我走了，你好好幹。」

說完，他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祖德在原地站了半晌，張大嘴，半天才發出一聲「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