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沙場是父輩三兄弟一起弄的，主要是以從長河裡撈沙和石子來賺錢，只是這個時候水泥廠的效益還不是很好，畢竟這個年代能蓋的起房子的人還不是那麼多。

不像十年後突然湧起一股蓋房風波，處處都在蓋房子，隨著瓷磚樓房修建而起，現在這些老式的青磚瓦房就慢慢被替換掉了，車子多了，道路變寬了，但是同樣的人也慢慢變少了。

車雨墨坐在河邊，將腳放在水裡，看著長河裡認真學游泳的車佑弘，這天難得輕快，可誰會知道這個輕快在不久之後就會被打破呢？

車雨墨輕笑出聲，手撫摸著左臂那條刻有記憶的傷疤上，劉海遮擋住眼裡的嘲諷。車雨墨將腳從水裡收起來穿上鞋子，對著車信喊了一聲，就朝道路上走去。

或許我不該這般消極，對於這些不該抱有的希望之中，何必要去奢望呢。

行走在水泥廠兩邊的道路上，這一片都是安靜的水泥廠和沙場，本就是一個少有人煙的地方，但凡經過一輛車子，帶起的都是漫天的粉塵。

你要做什麼呢？就這樣靜靜的等待歷史重新演繹一遍嗎？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重複的看著同一場戲嗎？

不，我為什麼要呢？我要過一個不容別人幹涉的人生，誰也不能再讓我違背自己的意願了。

車雨墨伸手接住了不知從哪棵竹子上吹來的竹葉，青翠的綠色，清晰的紋路，是被風吹來的還是到了生命盡頭後自己離開的呢？答案，只有樹葉自己知道啊。

天色微微暗下來，晚風微涼。

車信帶著車佑弘回到岸上，對著道路上的車雨墨喊了一聲回家。車雨墨信步朝他們走去，步子還是那般的緩慢，這是她用了十年學會的，急躁的性子早在那些年裡被磨平了，平靜的好像再沒有什麼能激起一絲波浪。

她身後粉塵飛揚，一片被捏爛的竹葉凄涼的飄落在地上。

車子緩慢行駛著，途徑水庫的長河橋上，飛濺而起的細細水花落在臉上格外的涼爽，雖然長河的水並不是很幹凈。

鎮上可能就有一點不方便吧，就是山多路小，然後呢？明明不近的距離只要嗓門大點喊一聲基本聽得到，所以當車信一巴掌打在車梅梅的臉上的時候也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車雨墨將車佑弘拉到房間裡面，開了電視讓他不要出來。

「我看你是瘋了，連哥哥都打。」車信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車梅梅道。

「我瘋了？你哥打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他去？你們是欺負我娘家沒人了是嗎？」車梅梅捂著臉瞪著車信。

「你怎麼不說打你是因為你說阿樂二百五呢？好好的罵人幹嘛？他還是你二哥呢。」車樂的老婆車蘭珠站在一旁道。

「我又不是說他的，自己上趕著認做什麼？」

「你還有臉有說，我看二百五的就是你。」

「又不是小孩子，在這邊鬧什麼鬧，安穩日子不過了是吧？」

「你說什麼?我看是你不過了，惦記外面的人是吧？我告訴你車信，沒門！」

「啪」

「你憑什麼打我，有本事你找你哥去，發在女人身上算什麼？你敢做還不敢讓人說嗎？」

車梅梅沖著上去對著車信就是一頓亂打亂抓，車信也不多讓，對著她也沒有留情。

明明是夫妻的兩人此時更像是仇人一般恨不得對方去死，而車樂和車蘭珠則在後面拽著二人，將兩人分開。

車樂為人老實巴交的，如果不是真的對著他說了什麼話，不可能會氣到要動手的。而車蘭珠雖然會斤斤計較一點，但是妯娌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同在一個屋檐下，多少都會有點矛盾的。

只是他們也不會想到，這件事就像是一個導火線一般，在前世，爭吵的結果是車信離家出走一年不歸家，而同年車梅梅因賭博入獄，留下車雨墨和車佑弘過了一年不算好的日子。

「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有病就去看，不想過就滾回你娘家去。」車信甩開車梅梅，在車樂的阻攔下只能氣的指著她說道。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不要再吵了。孩子還看著呢。」車樂抹了一把汗怒斥了一句。

「阿梅，好了，別再孩子面前說什麼，去一邊坐一下。」說這話的是聽聞了動靜從後山下來的車香香，在後山上居住的人家，平日和車梅梅的關係很好。

車香香帶著車梅梅坐在廚房門口，只聽到車梅梅語氣激動說著什麼，此時狼狽的自己讓她覺得更加委屈。

而車信則是抹了一把臉，將上衣遞給站在一旁的車雨墨，讓她去將買回來的桃子和西瓜洗了去房間呆著。

車雨墨接過衣服，慢悠悠地略過車梅梅二人將桃子洗幹凈切好西瓜，也不問他們吃不吃，直接拿到房間去給車佑弘吃。

「他們離婚，你跟誰？」

車雨墨將西瓜遞給車佑弘問道，隱隱還能聽到平復沒有多久的吵鬧再一次展開了。

「什麼是離婚？」咽下嘴裡的西瓜，車佑弘偏著頭問道。

「就是媽媽過媽媽的，爸爸過爸爸的。」抬手擦掉他嘴角的西瓜籽。

「他們不能和我們在一起了？」車佑弘放下西瓜，眼眶紅了起來。

「只能選一個。」

「嗚嗚嗚……我不要，我要媽媽和爸爸在一起。」

「姐姐，是不是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了，所以才不要媽媽的。」

「車君給我說，爸爸在外面有人了，所以不要我們了，他在外面有別的孩子了，他不喜歡我們了，是不是？」

「我討厭爸爸，我不要爸爸，我要媽媽……」

「姐姐也會和我在一起的對不對？我們都不要爸爸了，外面的都是壞人，他們怎麼不去死，去死啊……哇啊啊啊……」

車雨墨就看著車佑弘哭得撕心裂肺，四歲的孩子，嘴裡說著讓人去死的話，可見有多少人曾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的不好的話了，而這話除了隔壁的二伯家裡，也沒人會說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在你沒有證據去證明時，不能聽信別人的說法知道嗎？

車雨墨輕拍著車佑弘的肩膀，小小的懷抱讓車佑弘慢慢停止了哭泣，似懂非懂的聽著車雨墨的話。

「姐姐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小小的手緊緊抓著車雨墨的衣角，淚眼朦朧的看著車雨墨。

「我會一直陪著你長大。」輕柔的擦去他的眼淚，車雨墨微微一笑。

這一次我不會逃避，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長大，陪著你經歷那些我曾經逃走以後你所經歷的事情。不再讓你一個人去經歷那些無處可逃的事情了。

「男子漢怎麼能哭哭啼啼的。」車雨墨拍了拍車佑弘的頭，將西瓜遞給他，讓他繼續吃。

「你自己呆著，我和他們說句話。」

「好，那你快點回來。」車佑弘醒了鼻涕，重新笑了出來，吃著西瓜。

車雨墨關上房門，站在門口看著廚房圍著一群的人，或者是勸架的，或者是看戲的。

畢竟這段時間這兩個人鬧出來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好看，嘴角劃過一抹嘲諷，腳下的步伐緩緩的向前走去。

「想想孩子，兩個人還那麼小，你們還在這邊鬧。多大的人了，一點記性都不長。」

「上次孩子都給你們弄的差點沒了，現在又鬧這一出，你們是要幹嘛？」

「日子還過不過了？吵吵吵的，沒玩沒了了是吧？」

「各自退一步，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也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了？阿信是你男人，你不信自己男人，聽外面那些長舌婦說的做什麼？」

「還有你，又不是一個人了，家裡還有兩個孩子，不為家裡想想，孩子還不能想了？」

「這麼大的人了，舞廳那種地方是燒錢了，孩子的學費生活費以後結婚，哪個不花錢了？還跑去那種地方玩。」

「我哪裡沒有給她錢了，孩子學費不是已經交了嗎？她非要在那邊沒事找事，鬧個沒玩沒了的。」

「誰鬧了，孩子學費交了，家裡吃飯都不用錢嗎？天天半夜三更才回來，孩子能見到你一面嗎？我鬧，你要是沒有這樣我至於鬧嗎？」

「我辛辛苦苦的，照顧家裡，照顧孩子，還不得一句好。」

「行了，那天要不是你亂來，墨墨能出事嗎？」

「你要是不跟我搶，我能沒抓緊嗎？我就是嚇嚇你，又不是真的要……再說了，這不是都沒事嗎？」

「你們幹脆離婚好了！」稚嫩的嗓音突兀的響起。

相互推卸責任，沒玩沒了的爭吵。

空間里一片寂靜，大家扭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車雨墨小小的個子就這樣在一堆大人的眼中出現了。

「我們跟著媽媽，你們支付我們高中畢業前所需費用，其他的就不用你們顧忌了。」車雨墨面無表情的看著車信和車梅梅。

「墨墨，你再說什麼，什麼離婚，我和你爸爸沒有要離婚。誰給你說什麼了。」刺耳的尖叫聲再車梅梅回神之後突然響了起來。

「如果覺得礙著你們，租個房子給我們，我能照顧好阿弘。」車雨墨頓了頓，目光直射車梅梅繼續道：「吵死了，晚點送我們去外婆家。」說完也不看那些人的神色，轉身就回到了房間。

「墨墨……」

車信和車梅梅就這樣獃獃看著車雨墨的背影，好像從那天開始車雨墨就變得很陌生了，明明是孩子，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們做父母的無法反駁。

經過這一次，在場的人回家以後都告訴家裡的孩子不要去和車雨墨接觸，那個孩子怕是中邪了，竟然讓自己的父母離婚，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