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秦夢緣的陪伴，張宗在這劇院之中自然就是暢通無阻，但張宗倒也沒有亂走，一直默默地跟在秦夢緣的身邊，也不怎麼說話，只是眼睛還是在四處地看著。

畢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秦夢緣也沒有怎麼管他，只是始終拉著他的小手沒有鬆開，而原靈君也一直是跟在他們後面，看了看那相互握住的兩隻手，抿了抿唇開口：「老闆這麼在意這個孩子嗎？」

周圍的人不少，況且還有張宗跟在身邊，秦夢緣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直到找到他們的座位終於落了座，秦夢緣將張宗安置在座位上之後，才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輕聲開了口：「我更在意的是張老師。」

張宗一到了座位上，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最前面的舞台，即使上面還沒有張瓊予的身影，他也依舊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生怕一個眨眼就錯過了。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張老師？」秦夢緣見他看得入神，不由得笑著開口，而原靈君也已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站好。

少年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開口：「她很漂亮，而且她的崑曲也唱得很好，我很羨慕她。」

「羨慕？你也想去學崑曲嗎？」

少年眨了眨眼睛，微微點了點頭：「嗯，我也很喜歡崑曲……」

秦夢緣湊近他，牽上他的手，輕聲問著：「那如果有機會讓張老師做你的師父，你會願意嗎？」

「真的可能嗎？」少年猛地抬頭，微微睜大了眼睛，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喜，而話語間還藏著那麼一點點的懷疑。

秦夢緣沒有回答，只是又笑著鬆開了他的手，看向了前面的舞台。而原靈君自然也聽到了這邊的說話聲，湊到了秦夢緣的耳邊忍不住開口：「老闆為什麼要問他這些？難道張瓊予真的會收他為徒？」

「你有沒有注意到剛剛在門口的時候，張老師聽到了這孩子的名字之後是什麼表情？」

原靈君沒有回答，而秦夢緣繼續說著：「她很驚訝，她記得這個名字，前世的夢差不多也應該做完了吧。他們兩個人的緣分還遠不止這些呢。」

「難道老闆你還可以預知未來嗎？」原靈君皺了皺眉，而秦夢緣卻是搖了搖頭。

「我只能看到過去，未來的事情誰都不會知道的，我只是相信他們兩個緣分未盡。」

「在這麼大的世界中還能夠遇到自己前世夢中的那個人，這本來就是一種緣分吧，而且張宗也是那麼喜歡張老師。」

「被這樣一個人喜歡著該多好。」秦夢緣笑著看向了那個巨大的舞台，原靈君看了看她的側臉，喃喃著：「那我和宴靈閣也是緣分嗎？」

「我想是的吧。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究竟是因為什麼留在宴靈閣，但是我想你終有一天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後離開宴靈閣，去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我留在這隻不過是……」原靈君的話還沒有說完，劇院之中的燈光便暗了下來，他回頭就只見只有舞台處還有著燈光。

有主持人走上台去說著開場白，而方才還是喧鬧的劇院也逐漸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舞台之上，而秦夢緣用手沿著唇壓低了聲音說著：「演出要開始了。」話音剛落，台上的主持人就已經下了台，而音樂也緩緩響起了。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

張瓊予自帷幕之後走出，還是那熟悉的衣衫和扮相，可是這一開口卻是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很是熟悉的一句唱詞，卻是讓人真正感受到了一夢醒來，鶯鳥鳴唱，滿園春光的景象。明明是如此美好的春光，卻是被張瓊予唱出了一絲愁苦，就像是一個深閨之中的女子厭倦了這寂寞的生活，雖是嚮往著滿園春色，卻只能被禁.錮在狹窄之中。

「張老師有些不一樣了。」秦夢緣不禁感慨，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張宗，而那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台上的張瓊予。

「上次綵排的時候我見她詞曲精通，而舞蹈也是無可挑剔，本以為已經是完美了，卻不想今日竟可以看到她將杜麗娘演的如此鮮活。」原靈君也看了張宗一眼，才將視線移到秦夢緣的臉上，繼續開口，「那這可都是你的功勞了？」

秦夢緣一笑：「我怎麼敢居功？說起來也是張老師自己找到了她的目標，知道了自己是因為什麼而站在這個戲台之上。我不過就是幫她做了一件衣服罷了。」

原靈君沒有再說話，只是依舊看著秦夢緣的側臉，半晌才收回了視線。

台上的張瓊予根本不知道台下發生的事情，燈光刺眼，她甚至都看不太清下面的觀眾席，可是這對於她來說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終於找到究竟是為誰而唱了。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木偶戲的戲台，她還是那個名叫瓊兒的木偶，只不過身上沒有了絲線的牽引。她曾經就一直幻想著她可以站在這個戲台之上唱著她最喜愛的曲子，而張宗就坐在台下，她只為他一個人而唱，只可惜，當時她只是一個木偶，根本做不到。

而現在，她是張瓊予，而張宗如今也就坐在台下，即使她跟本不知道他在哪，但是張瓊予知道，他一定正在看著台上這一曲。

張瓊予並不知道那個少年究竟是不是夢中的張宗，然而在少年的身上她看到了張宗的影子，那個深愛著木偶戲，深愛著瓊兒的人，那個所有人眼中的瘋子，年少之時也是這樣坐在戲台下看著台上的木偶戲吧。

她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自己夢中的一個無法割捨的名字會這樣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倒寧願相信這是冥冥之中註定的緣分，她就是夢中的瓊兒，而那個少年就是夢中的張宗。

也許在那兩片秋葉纏綿飄落的時候，兩個人的緣分就已經註定了。

一舞只為一人而起，一曲只為一人而歌，一雙眼睛也只為一人而回眸，一縷思緒只為一人而牽動。

「……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

遊園的夢醒了，但是她的夢還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