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過了漫長的冬季，路邊的樹也早已經經歷過了風雪的洗禮，在春風和陽光的滋潤之中長出了嫩芽，候鳥也排著整齊的隊伍，成群結隊地飛回了這片蔚藍的天空。

北方的春天還是有些涼的，人們也沒有著急換下一身的棉衣。時不時的一場春雨，還是會帶來一絲寒意。

春天的雨不像夏天的雨來得那樣急躁而猛烈，它們總是柔和的，那細密的雨絲紛紛落下，時而隨風飄灑，只留下那如煙如霧如絲如紗的倩影。

細雨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個的小水窪，一腳踏上又濺起細小的水花，恍若點點星辰般閃耀著光芒。

張宗低頭看了看濺落到褲腳上的水滴，有些出神。這雨水很清，沒有過多的泥污，濺到褲腳上也僅留下了一點淺淺的水漬。

張瓊予見身邊的人停了下來，自己也止住了步子，將手中的傘又向張宗的方向靠了靠，低頭看著他沾濕的褲腳，拉了拉他的手。

而張宗被她這一拽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店門口懸掛的匾額，就只見上面寫了三個大字：宴靈閣。

復古的建築風格在這整條街上十分顯眼，只是這家店如今店門緊閉，也看不出具體是個什麼營生。

張瓊予放開了張宗的手，而雨傘卻依舊撐在兩人的頭頂。她一手附在門板上試著推了一下，並沒有想像當中的阻礙感，這才手上用力，而那道店門就這樣被打開了。

待二人跨過門檻進到屋內的時候，身後的門再一次關上了，就像是再一次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一般。店中的不同於外面的冷，溫暖的空氣瀰漫在店中，也漸漸地驅散了人們身上的寒意。

和張瓊予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情景一樣，秦杉依舊是站在櫃檯後面看著賬目，一直貓兒正卧在櫃檯的旁邊似乎睡得正香。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那個宴靈閣的老闆秦夢緣此時正坐在一架巨大的織布機前面。織布機被她操控著，轉動的聲音回蕩在這間安靜的制衣店中，一切都是那樣的和諧，讓人不忍心打破這樣的畫面。

這還是張瓊予第一次見到秦夢緣制衣的模樣。

秦杉在二人進門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動靜，看完最後一點賬目這才抬起頭來笑著開口：「歡迎來到宴靈閣。」

張瓊予回過神來，轉過頭來就只見秦杉正看著她，而秦夢緣也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布料站到了秦杉的身邊，對她點了點頭。 「張老師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我這次來還是要麻煩秦老闆做衣服的。」張瓊予也笑了笑，鬆開了牽著張宗的手，在包中找到一張折好的紙條遞到了秦夢緣面前。

秦夢緣接過後便直接打開，而秦杉也湊到她的身邊看著，就只見那依舊是一張戲服的設計圖，只不過這次是一件男子的戲服。而設計圖的下面還寫著一些具體的尺寸，看起來也並非成年人的尺寸。秦夢緣看了一眼一旁的張宗，這才將圖紙收進了袖中。

「不知張老師這次的衣服急用嗎？最近店中的訂單有些多，工期可能會比之前長一些。」

張瓊予搖了搖頭：「不急，秦老闆就按照正常的順序就好，您告訴我們一個大概的時間，等衣服完工再打電話通知我就好了。」

「大概是需要四十五天左右。」秦夢緣估算著時間，而後側身讓開了一條路，「張老師若是沒什麼問題了就隨著秦杉去寫一下賬目吧。我這裡的訂單實在是有些多，現在要快些去制衣了，還請見諒。」

張瓊予搖了搖頭，也不介意，隨著秦杉來到了櫃檯處寫著賬目，而秦夢緣又回到了織布機的旁邊。

張宗到底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對於這樣一家制衣店充滿著好奇，但他倒也沒有亂跑，只是看著架子上那些精美的衣服，不知不覺間也走到了織布機的旁邊。

而張瓊予還在櫃檯處看著正埋首的秦杉，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頭尋找著張宗的身影，就只見他正站在秦夢緣的身邊，看著絲線在她的手中穿梭。

「這裡所有的衣服都是秦老闆一個人做的嗎？」

秦杉聞聲抬頭，看了看還在織布的秦夢緣，輕聲開口：「是呀，店中所有的訂單都是夢緣一個人完成的，我不會制衣，也幫不上什麼忙。」

「這麼多的衣服她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張瓊予回過頭來看著秦杉，眼睛中帶著些許疑惑，「我記得秦老闆好像提起過一個叫靈君的人，也是宴靈閣的店員嗎？」

正在一邊擦拭著衣架的原靈君一愣，往她們這邊看了過來，而秦杉也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唇角：「嗯，靈君是這裡的店員，但是他平時也比較忙，也不經常出來……倒是張老師您這次來怎麼為張宗制衣了？」

秦杉話鋒一轉，直接跳過了那個不好解釋的問題，而張瓊予聽她提起張宗臉上又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也沒有在意剛才的回答。

「以後張宗要跟著我一起學習崑曲了。」

「張老師收他為徒了嗎？」

張瓊予沉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嗯……也不算是吧，我是個唱旦角的，可張宗卻是不行，而且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學習年齡，我自己一個人也教不好他。我和團長商量讓他留在團里學習，至於以後能學成什麼樣就不知道了。」

秦杉看著正仔細看著織布機的張宗，笑了笑：「我聽夢緣說起過他，也知道他十分的喜歡張老師您，對於崑曲也十分的喜歡，而且看起來也是個很認真的孩子呢，想來以後一定是錯不了的。」

「他不是孩子。」張瓊予只輕輕地回答了這一句，沒有注意愣在一邊的秦杉，喚著張宗的名字向著他揮了揮手。

張宗聞聲不再專註於面前的織布機，轉身向著櫃檯的方向走過來，輕輕握住了張瓊予伸出的手。

張瓊予在放下定金之後便撐著傘，牽著張宗的手離開了宴靈閣，秦杉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若與所思，就連一直埋頭於織布的秦夢緣也抬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外面的雨依舊下著，而下一刻，店門卻再一次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