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不見臉皮見漲啊。」趙霖咂嘴道。

知府大人微微一笑，「趙公子過獎，在下愧不敢當。」

對於喬謙霜如今的表現，趙霖還是相當欣慰的，畢竟臉皮厚點在外頭少受些欺負。

「你在這等著就好，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叮囑了謙霜一聲，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對著那些個已經盯著他們許久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村民說道：「諸位，在下與好友來大槐村看望一下親戚，並無惡意。」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是莊稼人誰家也沒有這麼個穿著體面騎著高頭大馬，又會工夫的親戚。

「你是誰家的親戚？」三叔公拄著拐棍走上前來問。

「苗慶福苗家。」趙霖如實回答。

剛一提到苗家，眾人明顯立馬警惕了起來。

三叔公兩道鬚眉擰在一起，慎重的問：「你是苗慶福的什麼人？」

「在下姓趙，母家和苗家有親，諸位如若不信，只需派個人到苗家一問便知。」

一旁的人給三叔公出主意：「我瞧著他這打扮，說不定真是老苗家的親戚。」

「二娃子你看呢？」老爺子徵求壯漢的意見。

漢子短粗的眉毛在黝黑的臉上擰了擰道：「若真是苗家的親戚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可若不是，三叔公他該不是為著......」

「要我說就找個人上老苗家問問，是不是有這麼個親戚？」

漢子思索了一番覺得這方法可行，差旁邊的順喜往苗家跑了一趟，然後帶著人死死的守住了進村的入口。

眾人不曾想這年輕人真的和苗家有關係，更沒有預料到苗家老爺子竟親自來迎這位「貴客」。

趙霖約有兩年未見苗慶福，今日一見他比起前年離開趙家時憔悴許多也瘦了些，見半大的孩子攙著苗老爺子過來忙迎了上去。

苗老頭扶著趙霖的胳膊自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渾濁的眼中隱隱有了些熱淚。

「兩年不見苗爺爺身子可還硬朗？」趙霖暫且壓下了心中的酸澀笑著問。

老爺子笑著揩了揩眼角的老淚，捨不得放下趙霖的胳膊回道：「好，都好，走咱去家裡看看。」

二娃子湊了過來說：「苗大伯這真是你家親戚？」

「是啊是啊，是家裡的親戚，勞煩大傢伙了。」

「既然是你家親戚我們也就放心了，大傢伙先散了吧，狗蛋，石頭你們兩個在村口守著。苗大伯，依我看你還是」

苗老頭忙打斷了他的話：「我先帶著他回家看看，村子就有勞你們了。」

老苗拉上趙霖欲往家走，趙霖回頭拽上謙霜，跟老苗頭說這位是他的至交好友，他記得那個看著機靈聰明的少年方向感最弱，但凡換個地方就分不清東南西北的。

自相識以來他們牽手的時候極少，喬謙霜還記得他生平第一次領了月錢，路上差點被人搶了，好在那日趙霖來接他，打跑了幾個混混總算讓錢和他都沒有損失，那天他就是那樣牽著他回家的。自幼習武的少年的手指比讀書的孩子手指要硬的多，從手心到指尖都是溫熱的。到如今再被那隻手握在手心裡，以前從沒有的掌心裡和指尖上的厚繭磨在喬謙霜的皮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恍恍惚惚的跟著到了苗家，苗家的房子在村子裡算得上極好的，進了門家裡的人早已翹首以盼忙把院子門上了鎖，將趙霖讓進了屋。

喬謙霜不曾想趙霖當真在這裡有一房「親戚」，只跟在他身後當自己是個局外人。

趙霖進了門就不把自己當了外人，直接坐上了本該主家坐的主位。苗家一家人也沒有絲毫惱意，一大家子男女老幼都站好了，竟一齊跪拜了下來。

「老苗攜家裡的給公子磕頭。」

趙霖受了他們三拜這才將人摻了起來說：「都坐吧，這是在你們自家不必拘謹。」

苗家老爺子坐了下來，其他人還是覺得站在自在，都沒坐。

「我自進村就覺得村裡村外不對勁，這都是怎麼了？」

老苗頭嘆了口氣：「這也是我們這些人命不好，咱趙家以前還在錦江城的時候，村裡頭日子雖說一般但也過得去，這不三年前換了知縣，賦稅突然重了起來，稅司局的挨家挨戶的搜刮，一年到頭除了交了雜稅村裡人就得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偏生的去年大雨河水大漲沖回了堤壩淹了糧食，全村的人都去搶收收下來的也寥寥無幾，縣上半粒糧食都沒給我們播。各家各戶就只能靠著節衣縮食省下來的一點陳糧過日子，眼瞧著該收糧食種麥子的時候，去年沒有種子種，今年更是......」

「為何不上報州府？」趙霖問。

「哪裡沒去，二狗子他爹就去過一次，求問州府借一些糧食下種子，等來年收了糧食再還來，沒曾想糧沒借來，反被知府老爺打了二十板子，往後再沒有人敢去了。全靠夫人厚恩，前年我年邁打趙家回來時給了一筆厚銀，盡數拿了出來這才全村子多撐了兩個月，不然恐怕兩個月前就已經過不下去了。也不怪他們如今做出這等不忠之事，實在是沒有辦法，再不想法子弄些錢買了種子種上，真是要餓死人了。」

「怎麼不去城裡找些活做？」喬謙霜問。

「年輕的漢子也去找了，可如今城裡日子也不好過，給人家搬搬扛扛賣力氣的活也難找。非得要有關係的才好。」

喬知府此刻的臉色真可謂是如鍋底灰一樣黢黑黢黑！

「公子請喝茶。」

趙霖一抬眼瞧見上茶的姑娘，水杏似得眼睛紅著顯然是不久前哭過。這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瞧著容貌有些熟悉，可不正是當初在趙家長到十二歲的雲丫頭嗎？如今年歲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再不是當初的小黃毛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