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台，你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喬謙霜本不欲跟隨意搭訕的人多做交談，偏偏他這頭一句話甚合喬謙霜的心意。就和多年以前他與他初識時，他曾說過的一樣。

「我並不記得我們曾在哪裡加過，閣下記得嗎？」

「我一時也想不大起來，總覺得相熟。」

喬謙霜心頭一軟，舊日的時光和現在交織糅雜在一起，無比熟悉。

「我一個人用膳頗為無趣，不知兄台可否賞臉？」那人笑容明朗言辭懇切，一時之間喬謙霜不大好意思推辭，被人握住手腕就往下拉。他選的位置很靠里，靠著一面窗，剛好可以瞧見外頭的街景。

二人剛一落座，店小二就端著酒菜送了上來，顯然是那位在下樓之前已經點好的。

「小二，在加一盅醉蟹煲。」

喬謙霜還未動筷子，就聽見對面之人吩咐小二說，心中微微有些悵然問，「閣下喜食醉蟹？」

那人笑著幫二人都斟滿了酒，「沒怎麼吃過，說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兒時吃蝦蟹過敏讓家裡人好一番折騰，自那以後就不敢再吃了。這時節蝦蟹最為肥美，叫上一盅給公子品鑒就好。」

喬謙霜有些驚訝，他也不能吃蝦蟹，竟然還要這麼巧的事。

「聽口音閣下並非本地人吧。」

那公子笑的爽朗，「我家在西南一帶，來此地是遊玩來了，順便替家中父母來相一相女婿。」

觀其談吐聽其言談，雖看似隨意，衣著也低調卻還是難掩身上的貴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必定是權貴之家教養出來的，喬謙霜有些後悔輕易和這人吃上了飯。但既已經坐在了飯桌上也沒有直接離開的道理。

好在酒菜齊了之後，對面那位只與他論各地美食佳餚風土人情，倒也不覺得尷尬。一餐過後起身上樓自樓梯處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兩人也便散了。喬謙霜雖尚不知道此人身份，但他總感覺日後必有再相見的時候。

站在門口卻見自己房中大亮，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房牌子，確定沒有走錯，推門進屋桌案上擺好了飯菜，還有一個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俊俏公子，頓時心中大喜，插上房門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

桌案上擺著一方蠟燭，溫黃的光打在滿桌的飯菜上，雖然和喬謙霜方才在樓下用過的也不大差，在燭光的映襯下顯著更精美了些。

趴在桌子上的人枕著手臂睡得很香，飯桌上的菜還沒有動過，都是喬謙霜愛吃的，拿手去摸碗盤已經有些涼了。

若是知道趙霖飯也沒吃在房裡等他，他是決計不會在樓下和另一個人用膳的。

見他睡的這樣好，喬謙霜一時不忍叫醒他，輕而又輕的抽開一張凳子做好，學著趙霖的姿勢趴在桌子上，細細端詳起眼前這個人來。

今日趙霖穿了一件半舊的素青色長襟開衫，頭髮束了一半另一半披散在腦後，這樣閉著眼靜靜的趴著，一點都沒有平日里活潑好動片刻也坐不住的武人模樣，反而讓人覺得是個自小研習詩書的翩翩佳公子。

舊憶的窗被緩緩推開，喬謙霜想起那段最窮苦最難得的，趙霖在燭火下陪他讀書的日子。最窮的時候，入夜點一盞油燈都嫌費錢，喬謙霜不好因為自己要讀書，而浪費油錢，便決定這些日子先不讀了，趙霖體貼他，便嚷著要跟他借幾本閑書來看解解悶。到了晚上他們便在矮幾上放上一盞小油燈，喬謙霜端端正正的坐著研習四書五經，喬謙霜給自己墊上高高的枕頭半躺半倚著看些閑書雜記詩詞。無數個夜晚，一盞油燈，兩個少年，幾本書籍，一番閑談，當不負青春正好。轉眼間歲月似白駒過隙，到如今那段時日已經過去了那樣久......

喬謙霜有一事不太明白，為何到今日趙霖還沒有娶親。且不說他家裡富貴，單單這番長相，這般身姿也是很難得的，哪裡會沒有好姑娘要嫁予他為妻？難道是這些年都放不下嫻悅郡主嗎？可他們相識之時，她還是個小丫頭也不過十一二歲罷了。偏偏時隔多年未見他還記得她，還惦念著她什麼時候會成親，要嫁給什麼樣的人家。如若此次不是為了郡主，他可曾還會回錦江城，可曾還會與他相見？

想想自己與他廝混了在一起三年，卻抵不過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娃娃，喬謙霜心裡莫名的泛酸，初入門時看見他的驚喜心情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滿心都是小鬱悶。

這幾日秋雨似乎來的格外勤了些，不過是稍微錯神的工夫，已悄悄然的又飄落了下來浸濕了路面上的青石板。他起身關窗，窗戶外頭不是他走來的那條路，從上望下去隱隱能借著屋裡的燭光看見那一條幽深靜謐的小巷。

輕輕的合上窗，趴在桌子上睡著的人眉頭動了幾下，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我？」

喬謙霜走回來挨著他坐下只道：「不敢擾了公子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