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見了他和施煜的初見。那時候的施煜純粹而善良，張揚的個性，不羈的笑容，美好的讓人懷念。

施煜在酒吧里替他解了圍，還出手教訓了那幾個小混混。

施煜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兄弟，你沒事吧？」

第二天他們就在校園中再次相遇，施煜一臉驚訝的看著他，「我靠，你居然是老師。

熟識之後，二人發現彼此脾性相投，對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見解。施煜經常會到鄭凌書的宿舍，二人徹夜促膝長談。

本該是知己，本就是知己，可怎麼忽然一切就變了呢？

鄭凌書從夢中哭醒過來。他睜開眼就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單看袖口金色的綉徽，鄭凌書就已經明了來人是誰了。

只是這時候，他寧願裝啞巴。

施煜沒好脾氣，抬手掐著他的下頜逼迫鄭凌書看向自己：「裝病？嗯？」

鄭凌書手上吊著鹽水不方便動，他強行扭過頭從施煜手下逃脫出來，直接轉了個身側朝牆那一面不看他。

「鄭凌書，你少他媽給臉不要臉！」施煜壓低了聲音，卻一點也沒壓制憤怒，鄭凌書知道他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鄭凌書最終長嘆了一口氣道：「施煜，我累了。我承認我玩不起，你去找別人吧，放過我吧，行嗎？」

字字懇切，句句屬實。

「你說放過就放過嗎？」施煜蠻不講理的將鄭凌書從病床上提了起來，「這場遊戲的規則制定者是我，只有我才能喊停。你鄭凌書算什麼東西！」

鄭凌書咬了咬牙，也顧不得自己手上還插著針，狠狠一掌將施煜推開，針頭捅破了血管，一瞬間鮮血也飛濺出來。

「我什麼都不是，你還死乞白賴的巴著我做什麼。」鄭凌書說著，轉而不屑的輕笑一聲：「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施總就不怕拉低自己身價嗎？」

啪，施煜揚手就給了鄭凌書一巴掌。

他分明就是在拿那件事刺激自己！他鄭凌書就是故意的。

「你！」施煜氣不過，怒瞪著鄭凌書，緊握的拳頭壓得指關節發白。

「賤人！」施煜恨恨丟下兩個字後，摔門離開了病房。

目送施煜離開後，鄭凌書無力的滑坐在靠牆的角落，施煜下了狠手，臉上灼燒般的疼痛愈演愈烈。

鄭凌書一隻手撫上被施煜打腫的半邊臉，淚水幾乎掉下來，鄭凌書看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看了很久，終於撥出了一個電話。

施煜第二天一早去到醫院的時候，病房裡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折身出來到護士台問道：「203病房的病人呢？」

幾個先前看到施煜就開始犯花痴的小護士，此刻見到他走過來更是毫不掩藏愛慕之情。

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目光似要把他看穿。

自帶異性絕緣體的施煜，此刻面對她們只是斑點感覺都沒有，冷漠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203的病人呢？」

「他昨天晚上就出院了。」一個小護士湊到施煜面前說道。

才說著另一個小護士也湊了上來，「203的那位小帥哥嗎？我記得他昨天好像被一個帥氣的男人接走了。」

「對啊對啊，我也看到了。」一群女孩子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

施煜聽她們說的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什麼男人？」施煜陰沉著臉問道。

小護士們看到他面色忽變，戰戰兢兢的往後退了一步，「我記得好像是一個很帥的男人。」

聽到這句後，施煜面色狠得似會吃人那般，他暗中握緊了拳頭，心中瞬間想到了千八百種懲治人的方法，想著都是要在鄭凌書身上一一實踐！

小護士們還津津有味的討論著昨天來接鄭凌書的那個帥氣男人的時候，都沒人注意到施煜什麼時候就已經走了。

鄭凌書蜷腿坐在蕭亦然的車上低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其實，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麻煩專門來接我。」

「你可以什麼啊！你瞧瞧自己這張小臉都慘白成什麼模樣了，還逞強呢？我可不想回頭你暈在路邊，被警察叫去喝茶。」

「噗嗤。」鄭凌書忍不住輕笑一聲，「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怎麼會被警察請去喝茶。」

蕭亦然臉色微變，這麼多年了，鄭凌書不是看不到自己對他的那份情誼，不過鄭凌書永遠是那副我當你是兄弟的態度。

蕭亦然也就由著他過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捅破這層紗窗紙。

蕭亦然看著鄭凌書和施煜好上，又看著他們現在破裂，心中的天使和惡魔也在不斷鬥爭，一個說著要拯救鄭凌書，一個說著不該去幹擾他的福祉。

蕭亦然咬咬牙，終究是該為了自己的福祉搏一搏了。

他醞釀片刻方開口道：「凌書，你……」

「嗯？」鄭凌書茫然回頭看向蕭亦然，等著他的後文。

「哎~沒什麼。」

」蕭亦然擺擺手，露出一口大白牙燦爛道：「我問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卻是暗自回頭，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哀嘆了一口氣。

「我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再搬就要把人家房子一併搬走了。」鄭凌書自顧開了個玩笑。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寬闊的大道上，蕭亦然有心挑起話題，但是每次回頭看到鄭凌書抱著膝蓋沉思的模樣便又打消了念頭。

一時間，車內竟格外安靜。忽然一陣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鄭凌書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一看，施煜的名字閃爍在熒幕上，一聲接著一聲的響鈴催促他趕快接起電話。

鄭凌書猶豫了片刻，還是掐斷了。

然而，他才掛斷，手機就又響了起來，依然是施煜。

鄭凌書不停地掛，那邊就不停的打，施煜似乎鐵了心一定要打到鄭凌書接電話為止。

一旁的蕭亦然也看不下去了，睨了一眼鄭凌書手中仍在閃爍的熒幕道：「要不接一個吧。」

「不接。」鄭凌書冷冷回應著，果斷按下了關機鍵。

熒幕便再沒亮起來過，鄭凌書也沒有收到施煜那條滿滿的威脅意味的簡訊：

你他媽再不接電話，後果自負！

鄭凌書把家搬到了城東臨近出海口，人煙稀少交通也不便利，蕭亦然剛看到這裡荒涼的景色，立刻就要拉著鄭凌書走人。

鄭凌書卻是把人強拽了回來，「這裡挺好的，也清凈。還印了海子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鄭凌書臉上掛著淺笑的樣子最讓人心疼，明明已經被生活壓迫的在崩潰的邊緣了，但還是故作堅強，強撐起的笑容下面有多少辛酸和無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好吧，不過這裡離療養院挺近的，倒是方便你隨時去看望小雪。」蕭亦然聳肩。

「嗯。」鄭凌書與他並排朝他的小屋走著一邊說道：「我明天就去學校辭職，然後來這邊應聘個清閑的工作，以後也就可以多些時間去陪陪小雪了。」

小雪是鄭凌書的心頭肉，是他最寵最愛的異姓妹妹，小姑娘天性活潑可愛，可是卻在16歲的時候患上了重病，只有找到能配對的骨髓才能救小姑娘的命。這些年來，鄭凌書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可始終沒有合適的骨髓能救她。

小雪身體每況愈下，只能靠昂貴的藥物延續著生命，原先鄭凌書有錢的時候還能負擔高額的醫藥費，但是現在他已經落魄的一無所有了，實在沒轍了，才

小雪從最好的中心醫院轉到城東的一個普通療養院。

想來從前虧欠小雪實在太多了，如今鄭凌書決定要好好補償她。

說話間兩人也到了鄭凌書新租的房子，一個帶陽台的獨居室，雖說也有客廳，也有廚房，但就是小的可憐。

蕭亦然進到房間後驚訝的合不攏嘴，他認識的鄭凌書從來都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如今怎麼……

「凌書，不是我說你，這房子也太小了點吧。我進來都沒有轉身的餘地。」

「嗯，你應該減肥了。」鄭凌書杵著下頜揶揄道。

「唉。」蕭亦然嘆了口氣，「我說真的，你也用不著這麼委屈自己，你要是缺錢……」

「亦然！」鄭凌書打斷了蕭亦然後面的話，「我這挺好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鄭凌書居然會把挺好的這三個不講究的字掛在嘴邊。

鄭凌書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話說的過了，軟下聲氣道：「你看我這兒確實不差啊，回頭我在陽台上種點花花草草，也雅緻。要是孤獨了，我就再養只貓，恰巧小雪也喜歡貓兒，我就帶上貓兒去醫院陪她解悶。」

「嗯，聽起來確實還不錯。」話都到這個份上了，蕭亦然當然是配合著應

鄭凌書微微垂眸笑了起來，「走，中午我請客請你吃飯去！」

蕭亦然笑著跟鄭凌書出了門，但心下想的卻是要趕快說服家族裡面的那些老頑固，讓他們接受自己是同性戀這個事實，然後接受凌書。這樣他也就能儘快和凌書表白，帶他回家，給他福祉。

鄭凌書帶著蕭亦然在樓下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館簡單吃過一頓飯後，便送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