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卿篇（十三）

「這他媽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序南風終於忍不住了，爆了聲粗口，李慕卿牽著馬兒走在前面，他看了看四周的情況：「我感覺……似乎有點不太好。這裡沒有人的痕跡，太靜了。」

是啊，太靜了。風中陣陣的哭嚎聲夾雜著些許的沙粒撲面而來，空氣中還有股說不出來的淡淡腥臭，就像是不知道是哪家魚攤的魚爛掉了的味道。中間的大道是如此寬闊，可同時又而是如此寂寥，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李慕卿和序南風走了一陣，可是不管走到哪裡，似乎都沒有人生活的痕跡。

所有的門都緊閉著，燈籠是暗下來的，沒有火光。李慕卿本想再往南（即他們現在面對著的方向）走走，不過從東邊的小路上，他和序南風聽見了腳步聲。

聽聲音似乎有不少的人，不過在這個時辰響起來的腳步聲，聽起來居然會是那麼詭異。李慕卿和序南風看了看對方，兩個人默契地躲進了旁邊的另一條小路里，以房屋為掩體，悄悄地探出頭來偵查情況。

「這個地方不會有人的。」比起對序南風說話，李慕卿更像是自言自語，「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南風兄，相信你心裡面現在應該也有個答案了吧。」

靜謐的城市，就算聽起來像是跑步的腳步聲也是如此地拖沓。再與之前的屍人聯繫在了一起，李慕卿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城市裡，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至少，大部分人都已經不再是人，而是變成了這種可怕的東西。

——他的直覺應驗了。

當大批的屍人遊盪在寬闊的街道上時，整個城市像是忽然被擠滿了，明明剛剛還那樣寬闊，瞬間地面就被陰影所籠罩。大群大群的屍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盪，它們的皮膚髮青發紫，眼睛瞪得老大，彷彿立馬就會爆出來一樣，手指彎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指甲長而尖銳，一下子就能剖開人的肚皮。這麼多的屍人，打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打得完，李慕卿給序南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躲一躲比較好。

序南風也不傻，兩個人達成共識剛要往後面的小路上跑時，突然有一隻屍人堵到了小路口。這一下來的刺激，李慕卿和序南風立刻站直了身體屏氣凝神在心裡默念看不見我。屍人原本是要徑直走過去的，就在李慕卿和序南風剛要鬆口氣的時候，就看見屍人停下了腳步，他倆的心驟然又懸了起來。只見屍人的頭嘎吱嘎吱地扭了過來，下一秒，渾濁的眼球就與他倆的四目（六目？）相對。

……下次還是選一個好用點的招吧，孩子們。

「快跑！」眼下與這麼多屍人對抗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序南風反應極快，扯了李慕卿就是撒腿狂跑。屍人在他們身後發出怒吼，李慕卿一個任馳騁上馬，蹭蹭蹭就躥了出去。「我靠，你丫倒是等等我啊？？？」序南風在背後狂喊，一個大輕功甩出去追上了李慕卿，「念汝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等都不等我就跑了，哥哥我很傷心的啊……」

「不是你剛剛說的快跑的嗎？」

兩個人在逃跑路上居然還拌起了嘴，眼瞅著後面的屍人越聚越多越聚越多，整條街的都快聚過來了。序南風和李慕卿兩人索性就和它們玩起了捉迷藏，沿著七拐八扭的小路跑過來跑過去，最後連他們自己都繞的不知道身在何方了。突然，前面的房門猛地開開，序南風和李慕卿一驚，以為房子里還躲著一個屍人，倆人已經做好了撂倒它的準備，不過沒想到的是，從裡面居然出來了一個提著燈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起來才十歲左右，借著昏黃的燈光，兩個人看見了小姑娘衣服上繡的花紋——那是萬花谷服飾的式樣。少女看著他倆臉上狼狽的表情，一副瞭然的模樣：「跟我進來吧。」

這種情況下哪還有什麼選擇的權利？不管這小女娃是要救他倆還是要把他倆捉住送給屍人吃掉，眼下跟著她進屋子是最好的選擇，總比待在外面被這些屍人吃掉強。李慕卿和序南風眼神一對上，兩個人就點了點頭。

跟著少女進了屋子，兩個人才發現這屋子裡面也很不對勁——房間里只有一扇窗戶，很小，而且是在屋頂開著的。屋子裡漆黑一片，唯一的亮光就是少女手中的燈籠。進去以後，少女又帶著兩個人走了彎彎曲曲的一條路，最終打開了一扇門。

屋子裡光亮很盛，兩人下意識地眯了眯眼。定睛去看，才發現屋子裡有好幾個屍人，或是坐著或是躺著。李慕卿瞬間警覺了起來，長槍指向女孩兒的脖子：「把我們帶到這裡做什麼？想讓他們吃了我們？」

「不，你誤會了……」女孩兒看著雪亮的長槍指著自己的脖頸，整個人都瞬間慌亂了起來，燈籠掉在地上滾了兩滾，她慌忙地擺著手，「這裡面的屍人都是保留著意識的，和外面的不一樣！」

「哎，別這樣。」女孩子真的都快被李慕卿嚇哭了，序南風用手輕輕推開李慕卿的長槍，「她沒說錯，這裡面的屍人的確都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他扭頭看了看裡面，那些屍人聽見有動靜，紛紛抬起頭來張望。有的看見李慕卿亮出槍以後甚至想撲過來把槍奪下，幸好序南風將槍頭推開。李慕卿垂目看著少女，輕聲道了句抱歉，再就沒有說話。

「姑娘，在下序南風，可否問一下姑娘的芳名？」序南風彎腰給萬花谷的姑娘撿起燈來，把提手塞回她的手心。姑娘似是驚魂未定，看了李慕卿一眼，才軟軟糯糯地回答道：「我叫溫遲，來自青岩萬花谷。」

序南風在前面和姑娘走進了裡屋，李慕卿思考了一下，還是跟在他們後面進去了。溫遲關上了門，把燈籠放到一邊：「你們坐吧。」

這個時候李慕卿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這個屋子裡面的構造。這裡面有遠比剛才在外面看見的多得多的屍人，溫遲在放下燈以後就跑到他們身邊檢查他們身上是否有傷，一邊安慰著他們：「沒事的，它們暫時還不知道這個地方，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可否問一下，溫姑娘這是……？」

序南風就不明白了，這麼大個地方，這小姑娘在這兒是搞慈善呢還是搞什麼？溫遲低頭幫一個屍人重新上好了藥，對序南風靦腆笑道：「我從萬花谷來，遊歷到這個地方，偶然被屍人抓到了。因為單修離經易道，所以我只能跑……不過是他們救了我，直到這時我才知道，這座城裡面原來還有保有意識的屍人存在。為了救他們，我就留了下來尋找幫他們恢復的方法。」

李慕卿一直站在門口，不時有屍人向他投來懷疑的目光，李慕卿扭過頭，避開了那種令人不舒服的視線。不過這個小姑娘敢一個人在這裡呆著也是勇氣可嘉，另一方面，是不是說她對自己的醫術相當自負？

在那兒站了沒一會兒，李慕卿就覺得腦袋裡面昏昏沉沉，一陣困意襲來。這裡至少會安全一些，漸漸地，李慕卿放下了心中的戒備，他緊緊握著長槍，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