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篇（八）

陸沉淵害怕唐星君一氣之下出了什麼意外，原本打算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只是再回去的時候，唐星君已經消失了。陸沉淵去了客棧一樓問了掌櫃的，掌櫃的說並沒有見到這位公子，只是床上多了一錠銀子。掌櫃的看起來是實在人，他找了些碎銀擱在陸沉淵的面前：「那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吧？他給的錢多了些，找零給您，您收好了。」

看起來，唐星君是為了掩人耳目，從窗上飛出去了，並沒有從大門走。陸沉淵握著掌櫃的給的那些碎銀，表情複雜地走出了客棧。他剛剛只是離開了那麼短的時間，原本以為唐星君不想再見到自己，還是不要再去打擾他為好，可是心裡不管怎麼勸說還是放不下，既然放不下，那還不如一直呆在他身旁。只是唐星君現在對自己定是起了疑心，他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唐御御，那麼女孩兒的身邊也要多加防範，自己能靠近他的機會，當然是少之又少。

可是陸沉淵怎樣都沒想到，剛剛他所設想的、唐星君疏遠他記恨他那都已經算是好的了，他現在，根本連唐星君的影子都找不到。

——唐星君和唐御御兩個人，彷彿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陸沉淵找回了唐星君和唐御御原來住的那家客棧，可是客房裡空空蕩盪，根本就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消失了。

唐星君和唐御御，真的消失了。

他甚至不願意再看自己一眼，甚至不願意動手殺自己，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很臟，不屑於再和自己交手了吧。陸沉淵眉眼低垂，冬日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陸沉淵低頭看了看手心裡的碎銀，順著它們的紋路一點點看去，身上漸漸起了一絲寒意。

他把事情搞砸了。

一天的時間，他找遍了城鎮里的每一個角落，恨不得把這裡翻個底朝天，可是始終找不到唐星君的蹤跡。臨近傍晚，一隻信鴿撲騰著飛到了陸沉淵的身邊，陸沉淵取下它爪子上的紙條，所見的是塔梵熟悉的字跡——速去蒼雲！

言簡意賅，絲毫不拖泥帶水，這就是塔梵的風格。想必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陸沉淵手心一合，將碎銀緊緊握在手裡，大輕功甩起又帶起了一陣勁風。不知道塔梵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能有這般焦急的時候，必定是斯言那裡出了什麼她一個人解決不了的棘手麻煩。一天的時間足夠陸沉淵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唐星君的問題，只是感情的事向來不僅僅是理智就能夠解決得了的，或者說，若是能想明白了，那根本就不是深愛。所以，這個問題，無解。

甩出鎖鏈迅速飛向蒼雲時，刮到臉上的風就如同刀子一般，割得陸沉淵生疼。

塔梵在紙條上只寫了讓他趕往蒼雲，之後應該做什麼、怎麼做、發生了什麼，塔梵通通都沒有寫。不過陸沉淵倒是相信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師姐，若是真有什麼事，塔梵一定會主持大局。

他對她，向來都是這樣無條件的信任。

陸沉淵直到月亮已經升的老高了才快要抵達蒼雲，他的氣力差不多所剩無幾。途中要經過一片林子，陸沉淵剛要飛過去，可是晚風那麼一拂，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鑽進了陸沉淵的鼻子里。

做刺客的，難免會對血腥味敏感一些。陸沉淵憑著嗅覺找到了那個躺在草叢中的人，那人一身玄甲躺在草叢中，身上有斑斑血跡，不知是死是活。陸沉淵把她扶了過來，仰躺到草叢上，剛想伸手去試探一下那個人的鼻息，卻借著月光看清了她的臉。

陸沉淵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

因為這張臉他是見過的，就在斯言身邊。

——她就是那個斯言救回來的蒼雲軍。後來被抓進了斯言的帳篷里，不知道凌山和斯言對她做了什麼齷齪事，才能讓一個人發出如此痛苦的叫聲來。陸沉淵重新將手探了過去，試著還有鼻息，想著這位姑娘醒過來一定會知道斯言的下落，剛將她背起來，草叢中忽然有一抹人影閃過。

「沉淵。」

陸沉淵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間的雙刀，那黑影伏在不遠處的樹上，正望向陸沉淵。不過下一秒這個熟悉的聲音就讓陸沉淵鬆了口氣：「師姐。」

來的人，正是塔梵。

「辛苦你了。」塔梵從草叢中走了出來，陸沉淵看著她有些疲憊的面容，聲音放輕了一些：「我沒事，先找個地方把她放一下吧。」

「嗯，我帶路。」

今日塔梵的話很少，不像是從前那般意氣風發非要拉扯上陸沉淵說個不停直到自己最後說過癮了才罷休。塔梵在前面帶路，陸沉淵背著四喜在後面走，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就著月光，陸沉淵看見了藏在樹林里的一間小茅草屋。

「放在這裡就好了。」塔梵站在門口，一手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撐在下巴上，看著陸沉淵將四喜放置在茅草墊子那裡。陸沉淵找了些止血的草給四喜糊上，這才緩緩開口：「你是不是沒有看住唐御御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

「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指的是誰，陸沉淵真的是再清楚不過。聽到塔梵這麼說，陸沉淵的身體猛地一震，有些驚詫地看向塔梵。塔梵臉上的表情複雜，她的聲音在黑暗裡顯得十分詭異：「沉淵，你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聰明如塔梵，敏銳地察覺到陸沉淵的不對勁。像陸沉淵這樣的刺客，除了讓他刺殺葉白許這樣打大人物可能會偶有失手之外，像看住唐御御這樣的任務，根本就不會難倒他。可是塔梵在跟著斯言和四喜的時候，突然發現唐星君出現在了這片林子里——身邊的唐御御很乖，在聽了他的話之後就離開了，而陸沉淵卻不在。按道理，陸沉淵應該同他們一起來這裡的，於是塔梵便知道了，這陸沉淵身上，必定是出了什麼事。

剛剛陸沉淵看向她的眼神里有著說不出的驚訝，塔梵便在心裡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她乖巧的師弟陸沉淵，應該是……

「我喜歡上唐星君了。」

應該是喜歡上唐御御了吧……？

這個女人，還真的是明教的劫啊……

塔梵正想得落寞，根本沒仔細聽陸沉淵說了些什麼，只是想著「哎你看，果然被我說中了吧」。覺得被自己說中了的同時，心裡卻有些難以言說的感覺。

再琢磨了一遍陸沉淵剛剛說的話，……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塔梵的眼睛微微睜大，她猛地轉頭看向陸沉淵：「你剛剛……說什麼？」

陸沉淵對向塔梵的目光毫無畏懼，他甚至還衝著塔梵微微揚了下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天真的笑容。

他說，師姐，我喜歡上唐星君了。

PS，我們的好少年陸沉淵終於也淪陷了【手黃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