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玉堂春

第二天周一早上，丁汝卓來接鄭允浩上班的時候就帶著早餐和劇本一起來了。

「這是上次說起的劇本，金少您看看。」丁汝卓仍是恭敬又嚴肅地將劇本遞給金在中。

金在中忙雙手接過，感激地笑道：「多謝。」說著，往封面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旭日東升》，也不知是一部什麼電視劇，他還想翻開來再看時，鄭允浩便已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說：

「先吃早餐，吃完了慢慢看，不急。」

金在中便點點頭，道：「好。」

丁汝卓照例下樓回車上等著，大概鄭允浩知道他在一旁金在中覺得不自在，特意吩咐過他，所以他除了第一天，一般都是自覺地放了早餐以後就下樓去等鄭允浩，大概彙報行程也是在車上進行了。

今天的早餐是熱氣騰騰的牛肉麵，大碗，牛肉很多，湯很鮮，這是鄭允浩特意問金在中後要丁汝卓帶的。

其實這牛肉麵是以前金在中經常去光顧的一家老字型大小麵店的招牌麵食，但是很貴，一碗牛肉麵要四十八塊，對於以前的金在中，這點錢自然不算什麼，但是金家落魄以後，金在中就從來沒吃過，因為他實在是捨不得吃，他明白，這四十八塊夠買四五個材料拿回家自己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不過鄭允浩見他一直吃餛飩，問他喜歡吃什麼，就說「都喜歡」，因此便對他說：「你以前吃什麼，以後我們就吃什麼，你不必替我省錢，讓我費盡心思想你喜歡什麼，這點精力比錢貴得多。」

金在中對他這句話說服了，而且他實在想念那個牛肉麵的味道，就跟鄭允浩照實說了，說：「只要吃一次就夠了，天天吃上火。」

鄭允浩看著金在中黑黑的大眼睛，滿眼的渴望還要努力地壓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嗯」了一聲。

到底還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大男孩。

兩人一起吃了熱氣騰騰的牛肉麵，金在中已經被那牛肉麵取悅得滿心歡喜，順帶對鄭允浩的態度也放鬆了許多，伸手拉住他的左手，對著還在吃的鄭允浩，笑著問他說：「好不好吃？」

鄭允浩側過頭來，見金在中吃的滿嘴油光，小小的紅唇像塗了一層艷紅的口紅，又瞥見他牽著自己的手，心口立刻跳動得厲害，垂下眸子，說：「好吃。」又說，「你喜歡的都好。」

金在中笑了笑，很得意：「那是當然啦。」

鄭允浩沒說什麼，只是「嗯」了一聲，頓了頓，又低頭吃面了，只是那左手始終都未動一下。

吃完了面，鄭允浩去上班，金在中便留在家裡收拾殘局。其實鄭允浩雇了小時工，那個小時工上午九點就會來，兩個小時候走，家裡的衛生什麼的她都會收拾，但是金在中覺得他在鄭允浩家裡雖然是以「小情兒」的名義住著的，但若是真的什麼都不做，也實在不好，因此早上的餐桌，鄭允浩卧室和書房的衛生他都會打掃。

這幾天傢具公司送了一張床來之後，他就睡到客房去了，所以有的時候，他倒覺得自己更像是鄭允浩家的一個租客。

收拾完了餐桌，他又坐下來看剛才丁汝卓給的劇本，劇本上那個電視劇名字底下其實還寫了三個字：「玉堂春」。

金在中愣了一下，因為《玉堂春》是傳統劇目，京劇有，越劇也有，著名的《蘇三起解》就是其中一折。他仔細翻了翻，才明白，原來這是其中一個角色的名字叫「玉堂春」，這本劇本就是給演「玉堂春」的演員的。

他翻開劇本仔細看了看大綱，發現這部電視劇是一部民國時期的抗戰劇，而這個玉堂春就是其中的男三號，而且，是個戲子。

怪不得鄭允浩說適合我，金在中心想，越劇也有經典劇目《玉堂春》，裡面那個可憐的青樓女子蘇三的藝名就叫「玉堂春」，《玉堂春》是越劇中雅派著名曲目，他雖不唱雅派，但也背過唱詞。

不過如果這個唱戲的戲子是唱越劇的話，他是不會演的，好在那個戲子唱的是京劇。雖然劇種不同，但同樣是戲曲，對於他難度倒也不大。

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這部電視劇的故事還挺精彩的。

故事發生在民國二十三年，主人公趙景文是某地某軍閥的兒子，他留學歸來，準備接手自家父親的軍隊，但是日本人得知他回來的消息後，卻準備來拉攏他，中共地下黨組織也準備策反他，而另一方面，國民黨的特務卻牢牢監視著他，因此他一出現即遭受到各方勢力的圍攻拉攏，而來自中共地下黨組織的人正是女主角白婷蘭，一個有意接近他的女大學生。當然，經歷種種波折之後，趙景文棄暗投明，率領父親的軍隊接受中共的領導，進行抗戰救亡。

而金在中要演的這個玉堂春，就是從第一集和男主人公趙景文同時來到當地的名角兒，趙景文的母親非常喜歡聽戲，就邀請他去府上唱戲，他從而結識了趙景文，並且還多次幫助趙景文逃脫日本特務的暗害——因為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軍統潛伏在此的一名特務。後來，他發現趙景文有親共的跡象，一方面想報告上峰，另一方面卻因為對趙景文的感情而猶豫不決，後來他雖然仍是選擇了信仰，但還是對趙景文手下留情，而且在關鍵時刻不惜自曝身份救他一命，趙景文誤解他，以為一切事情都是他挑起的，還差點槍殺了他。最後玉堂春在趙景文與日本人生死決戰中替女主角擋了子彈而身亡，令趙景文終於明白，他是誤會了他。

這個玉堂春其實戲份不多，都分散在暗線中了，但是集中起來講，他的故事還挺令人唏噓，尤其是他對男主人公趙景文的感情，既不像純粹的崇拜或者敬佩，也不像兄弟或者朋友的感情，更像是一種朦朧的好感。

特別是最後為女主人公擋子彈，其實他不是為她擋的，他是為了趙景文才擋的。雖然劇本中完全沒有提及這個玉堂春死時的心理活動、表情、語言，但是以金在中演戲十多年的直覺，他死的時候，必然十分悲情而震撼人心。

所以，他幾乎是在看完劇本的那一刻，他就決定了——他要演這部電視劇，他要演玉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