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秦徵無奈，抱著人上樓去，低著聲問他:「你下樓做什麼？」

「……上廁所。」姜杭趴在他肩頭，瓮聲瓮氣的。

上廁所……秦徵深吸一口氣，盡量遏制著怒氣讓自己聲音溫和些:「怎麼不告訴小舅舅？要上廁所小舅舅帶你去呀。」

「我上樓的時候看見樓底下有廁所……我急……就直接下去了。」

「然後呢？」

「我看見前邊兒那麼多人，我想上完廁所回來時間應該就差不多了。可是我下去走了一會兒發現我好像找不到了，我就想回去……但是彎彎繞繞的，我找不著了……然後我就問那些賣衣服的阿姨，我就照著她們指的路走……我還是找不著……」

那種孤零零的無措感，他使勁兒走使勁兒找。那種可能再也見不到小舅舅再也見不到媽媽再也見不到所有人的恐懼始終如影隨形，汗水一直在流，辣得眼睛疼。他想哭，但是又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哭，男子漢不該哭哭啼啼的，小舅舅會找到自己的。

然後小舅舅就真的出現了，就像是他看西遊記的時候，唐僧快被推進蒸籠里被妖怪蒸了吃瞭然後孫悟空出現了一樣。

就像救世主一樣的存在。

然後他在自家小舅舅耳邊小心翼翼地問:「小舅舅，你是不是生氣了。」

一瞬間秦徵都不知該氣該笑了，要是真被人販子拐走了可怎麼辦？又想著姜杭這會兒情緒大概都還沒緩過來還掛記著自己的心情，惹人心疼。

「小舅舅。」姜杭抬起頭，跟他面對面，還紅著眼眶，嗓子里已經摻雜著幾分哭意，「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下次肯定不會這樣了……我肯定乖乖的……你別生氣了嘛。」

「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沒有生氣。」秦徵嘆一口氣，簡直要被姜糰子刻意放軟撒著嬌的調調撩得魂都散了，哄他，「以後做什麼都要說一聲，嗯？」

「嗯。」

「找不著大人了就站在原地等，找穿著制服的叔叔阿姨幫忙，不要亂跟不認識的人走。」

「嗯。」

「好了好了，都沒事了，嗯？」

「嗯……」

「那你……廁所去了沒。」

姜杭很不好意思地點頭，說到底就是他去上廁所引出的事端。本來是想找回二樓的路來著，結果反倒誤打誤撞找到了廁所。

上了二樓，先前那桌的人已經走了，店裡人潮散去倒不顯擁擠了。大概是見久沒人來，之前要的套餐已經被收走了。

秦徵放下姜杭，轉身過去櫃檯點餐。姜杭見他過去也立即跟上，拉著他的袖口不肯放手。

「小舅舅，黑貓警長。」姜杭搖著自家小舅舅的手，瞪著濕漉漉的眸子提醒他。

秦徵這才想起來，找了旁邊的服務生說明了情況這才要回了玩偶。姜杭抱著玩偶在旁邊傻乎乎地等著，冷不防自家小舅舅遞過來一個東西。

——咦，戴著黑色帽子的史努比？

姜杭接過來，看一眼秦徵，疑惑又新奇。

「附贈的玩具。」秦徵端著兩個餐盤，姜杭兩手合抱著黑貓警長，騰出手掌拿著史努比來來回回地翻看，抿著嘴笑:「好可愛。」後來他才知道是麥當勞贈送的SNOOPY再游世界系列玩具，一共二十八隻。可惜這以後好久他都沒去吃過麥當勞，沒法全部集齊，這一隻倒成了他有的唯一一隻了。

姜杭乖巧地坐在秦徵對面，流了這許多汗又精神緊繃了大半天早都渴了，拿過可樂插了吸管就吸溜起來，秦徵拿起他的漢堡替他打開包裝紙放到他面前。姜杭自覺拿起來就是一通咬，呀呀，好窩心的小舅舅。

「杭杭。」

「嗯。」姜杭餓得不行，吃得歡快，含糊應著。

「今天這件事……」秦徵頓了頓，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神色嚴肅，「就當做是我們的秘密，誰也不告訴，行不行？」

姜杭腦子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樣不聽話隨意亂跑還險些就丟了，惹得小舅舅著急上火的。他一開始還想著要是小舅舅把這事兒告訴他媽媽的話不知道她得生氣多久，鐵定是得罰禁足的。現在他家小舅舅如此善解人意，自然是忙不迭應下來:「嗯，好。」

咦，他和小舅舅的秘密，雖然這個秘密有點兒虎來著……

秦徵想的是雖然是險些出了事兒，但是畢竟他們現在確實是在安穩喝著汽水吃著漢堡。大人們知道了肯定又得著急一番，看人也看得緊，嘮嘮叨叨的話也左不過是些注意安全哪家小孩子丟了的事兒，聽久了總歸心煩。這樣想來還不如就這麼瞞下來省心。

回了家秦徵趕緊就讓姜杭洗澡去了，出了一下午汗全身都散著一種莫名的味道，夾雜著奶香的汗味……當然，他自己也是半斤八兩。

秦老太太在電視機前看著節目，見兩人一身汗濕著回來，姜杭手裡還抱著倆玩具，問:「去哪兒玩兒了呀杭杭。」

秦徵收走他手裡的玩偶和史努比，把人推進浴室里，回頭看自家母親:「媽，你等他洗完澡再說吧，一身汗髒得。」

「行行行。」老太太見自家兒子和寶貝外孫處得融洽心裡也開心，「我給你們洗點兒水果，洗完澡就能吃了。」

「謝謝外婆！」姜杭在浴室里聽了個明白，啊呀，好想吃火龍果呀，全然忘了之前在商廈里迷了路的窘境。

洗完澡的姜杭又成了之前的那個雪糰子，軟軟糯糯的像是剛剛剝了皮的荔枝，一小團的水嫩瑩潤。

電扇吱呀吱呀地轉著，姜杭窩在外婆懷裡看電視。歷史向的正劇，他看了幾分鐘就覺得睏乏起來，在老太太臉上吧唧了幾口抓了一串紅提就往自家小舅舅房間里竄。

現在混熟了，姜杭除了有些怕不苟言笑的外公以外幾乎是毫無顧忌的。雖然外公對著他的時候總是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唔，總之看起來實在是太僵硬了啊。

秦徵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在書桌底下蹲著的姜杭，又在找漫畫了。他也就由著他折騰了，自己拿了自己的書看起來。

折騰了這麼一下午姜杭也很快乏了，一隻手撐著下巴一手按著漫畫眼皮上下打架眼見就要睡過去。秦徵起身把人抱起來，姜糰子自然而然就摟著他的脖子靠在他懷裡。

待秦徵把人安置好脫了鞋蓋上薄被他才睜開睡眼:「小舅舅，你不要再把我弄丟了。」

秦徵有些哭笑不得，倒確實是有他一半的責任。

「我怕。」

心軟下來，到底是個半大孩子。秦徵坐在床邊，吻了他的額頭，溫聲哄著:「好了，沒有下次了，小舅舅一定把你看得好好的。嗯？」

這才真正後怕起來，非要聽到一個承諾才肯心安，這才點點頭委屈著睡下。

哪想，最初只當是哄孩子的話最後秦徵倒是奉做金科玉律踐行了個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