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結束了學校里的事情秦老爺子也閑下來，見不得姜杭整天介兒的看動畫片翻漫畫書，一句「玩物喪志」姜杭聽得不是很懂卻也看臉色都看出來不是什麼好詞了。

於是乖乖跟在自家黑著臉的外公身後進了書房，由著他手把手教自己練習毛筆字。旁邊一隻小的桌岸特意收拾來給他用，筆墨紙硯擺了一大攤。

秦徵一進來就見他提著狼毫臨摹著偏旁部首，兩手據案，肩平、背直、頭正，樣子倒是做得足，只是這寫出來的東西就不怎麼盡人意了。

他見自家小舅舅在一旁書架上找書，見外公出去了苦著一張小臉喊他:「小舅舅……」

手都酸了，脖子也酸，站得好累……

秦徵過去，見他也算是有模有樣的，知道他野慣了肯定是受不住的，告訴他:「找你外婆。」

姜杭立即心領神會，趁著自家外婆進來就趕緊扯著老太太的衣服撒嬌:「外婆！」

老太太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個事兒了，到底是自家寶貝外孫心疼著呢，這麼撒撒嬌心就軟下來。伸手抹了抹姜糰子沾在臉上的墨汁，拍著他的後腦勺就放人出去玩兒了。

只可惜人剛蹦噠到大堂就被秦老爺子攔住，於是又悻悻然一臉不願地跟在他身後進了書房。

老太太還在收拾給姜杭弄得沾了墨的桌岸，秦老爺子一見原本就皺起的眉皺得更深:「你啊，就是寵小孩子。秦徵是，姜杭也是，沒個完了。」

老太太回他:「小孩子愛玩兒就讓他玩兒玩兒嘛，總是學習腦子悶壞了怎麼辦？」

姜杭縮到自家外婆身後，噘著嘴猛點頭，又還要顧忌著別被外公瞧見了動作不敢太大。

老爺子眼睛一瞪，說:「練毛筆字最是益氣練腦，修養脾性。現在的孩子太浮躁就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學些有用的才好。」

「說不過你，反正是你有理。」老太太瞬間偃旗息鼓，轉過身去摸著姜杭的腦袋，「外婆給你做好吃的，一會兒練完就來吃，啊。」

啊，有吃的！姜杭立刻又笑開了，一轉眼瞥見自家外公的一張黑臉立即又收斂了蹭到桌岸旁，鋪紙，提筆，練字。

「古話說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矣。」秦老爺子一面指正他的錯誤手法一面教導他，「何況如今什麼都不愁還不知上進，可就真是愧對先人了。知道嗎？」

知道嗎……不知道啊……姜杭撇著嘴，他那小腦瓜子里除了裝的吃的裝的漫畫就只剩下他家小舅舅了，那麼饒舌的話，是真的聽不懂。卻也只能不懂裝懂，乖巧地瞎點頭:「知道了，外公。」

秦老爺子終於滿意，鬆了金口:「把這三頁臨摹完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吧。」

好！姜杭立即笑開花，運筆如有神助，三兩下寫完就顛顛兒地跑了出去。

末了秦老爺子檢查自己留下的作業，皺著眉連連搖頭，心浮氣躁的真是浪費墨汁浪費宣紙。又想著這才剛開始，不能急躁，總能教好。

姜杭才懶得理自家外公對自己的期許，去廚房找了外婆給自己做的吃的就一陣風似的往外跑。

多虧了姜杭，否則秦徵還不知道原來這附近還有這麼多小孩子。他在屋子裡聽歌看書都能聽見屋子外面的吵鬧聲，以及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噠噠的歡快腳步聲。

還真是鬧啊……秦徵揉著太陽穴。

一抬眼看見屋外的姜杭輕手輕腳走進來，用氣聲喊他:「小舅舅。」

秦徵抬眼看他，姜杭討好地朝他笑笑，然後拉著他起身貓著身子就鑽進書桌底下的空擋里，待把自己安置好又捂著嘴朝自家小舅舅招手。

秦徵自個兒看明白了，原來是在捉迷藏。於是回去坐好，調整了自己的位置注意不要踢到底下的糰子。

秦徵依舊看著書，餘光里卻瞥見門口偶爾閃過的身影，試探著往裡看又瞧見有人不敢往裡頭走。

嘖嘖，真是個滑頭鬼。

姜糰子在裡頭蜷著，他早都想好了。藏這裡肯定不會被找著的，他們見著有人鐵定不會進來的，尤其是從來沒有和秦徵交流過的情況。

——大哥哥雖然長得可好看了，但是沒和他說過話，有點兒怕他。

——哥哥都沒在這裡上學，好久才回來一次，可難見啦。

他們是這麼說的。

姜杭覺得自家小舅舅分明就很好相處嘛，玩兒遊戲那麼厲害，脾氣也好，長得也很好看啊，還看許多他都看不懂的書，他們壓根兒就是不了解小舅舅。

突然有種撿到寶的驚喜感，別人都只能遠遠瞧著只有他自己能接近能捂在懷裡。

——自己是特別的。

大腦里自發給出的結論讓姜杭抿著嘴偷笑，去拉自家小舅舅的褲腳，喊他:「小舅舅。」

聽見門口有走動聲，秦徵低下頭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姜杭看明白，點了點頭又繼續跟個蘑菇似的蜷著。桌子底下光線晦澀不明，他的背抵著身後的牆面，腦子裡就開始天馬行空起來。

——今天的晚上放貓和老鼠，咦，湯姆真的好蠢啊。

——誒，我昨天吃的大白兔放哪兒去了？哎呀，怎麼老也想不起來。

——小舅舅怎麼不喜歡吃糖啊？外公也不喜歡吃……難道大人都不喜歡吃糖？啊呀好嚇人！我不要長大了，大白兔明明就很好吃的嘛。

——他們還沒找過來，我就說自己藏得好嘛，嘿嘿。

——咦，他們怎麼還沒來……要不然我出去看看好了……？

——不行，出去說不定就被逮著了，堅決不能出去！

然後耷拉著眼皮打了個哈欠，有點兒想睡覺怎麼辦呦。

屋子外邊傳過來一陣陣嘰嘰喳喳的聲音，無非是就差姜杭沒找見了，大家商量著要不要進屋裡來瞧瞧。秦徵見底下好久沒了動靜，把腿稍稍移出來偏著身子只看見姜杭已經靠著桌壁睡了過去。

光線落進去，半是陰影半是清明。姜糰子微微張著嘴唇有些吞咽不及的唾液就順著嘴唇流了下來，呼吸綿長，像是已經睡了許久的模樣。

秦徵皺著眉扯了張紙，有些嫌棄地替他擦凈口涎。多大個人了，怎麼睡覺還流口水？

噫……

搬開桌子小心把人抱出來，護著他的頭免得磕碰到。把人放到床上脫了鞋，門外一群孩子也商量出結果，在院子里喊著姜杭的名字:「出來吧，你贏了！」

細心地替他蓋好被子，把風扇調小了檔數這才去了門外，告訴他們姜杭睡著了，把人央了回去。

一群孩子走出大門的時候還一臉錯愕著:誒，沒聽錯吧？姜杭睡著了？玩兒遊戲玩兒到睡著了？！

秦徵失笑，回過頭去看床上正睡得安穩的小人，真是一副要睡到天昏地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