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下午還結結實實睡了一覺的姜杭第二天早晨依舊睡到日頭曬到床上，一骨碌爬起來端了牙杯就去刷牙。昏昏沉沉間突然想到今兒早晨沒人叫他起床，一個激靈腦袋就清醒了。一面刷著牙一面脆生生地喊自家外婆，聽見應了就繼續問:「外公呢？」

「他今天有事，出去了。」

他就知道！秦老爺子最見不得人懶散，一家人每天早晨六點半是最晚起床時間。姜杭起初不習慣鬧著不肯起，結果一個轉身見了立在自己床前的外公立即就沒了瞌睡。今天卻是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沒人叫。一問，果然，外公不在。

姜糰子立即就喜笑顏開，哼著「太陽當空照」都快沒個正形了。

——外公不在家的第一個小時，不用早起啦！

匆匆喝了豆漿吃了倆糖餜子丟了筷子就想往外跑，秦徵叫住他:「你上哪兒去？」

「我馬上就回來。」

「快九點了，字練完再去。」這點兒小九九秦徵怎麼看不出來？小孩子寵是要寵的，但是原則也是要有的。

「不嘛。」姜糰子噘著嘴搖頭，撒嬌示好，難得外公不在家。

秦徵也懶得理他的話茬，冷著調子說:「不許偷懶，也不許胡寫。」

「……」

姜杭站在樹下，噘著嘴生了好半天悶氣，結果自家小舅舅也沒來哄哄他反倒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進了屋子。

啊啊啊啊！！！！壞舅舅！！！！

姜杭心裡頭頓時炸開了花兒，捏著小拳頭氣鼓鼓地就進了書房。

秦徵站在窗前見他一個人在那兒眼裡頭冒著火光，還以為就要哭出來了結果倒是想通了乖乖去練字。那小模樣看得他想笑，唔，蠻可愛的啊。

就是太懶散了些……

秦徵是隔了半個小時才進的書房，彼時姜杭正撲在桌子上眼睛盯著窗外，見自家小舅舅進來了才慌忙提筆蘸墨。

「姜杭。」

小舅舅生氣了……姜糰子的認識很清晰，於是也不敢嬉皮笑臉，低著頭嘟囔一句:「小舅舅。」

「你是不是不喜歡練毛筆字？」秦徵看一眼面前毛絨絨的後腦勺，有些無奈。

姜糰子瞪著眼，還以為會挨罵，沒想到自家小舅舅問了這麼個問題，只能照實回答:「寫毛筆字好煩人……還很無聊。」

「那你喜歡什麼？」

喜歡什麼？姜杭仰起頭，陽光不算太盛，他眼裡的秦徵是難得的嚴肅。像鑲了一層金箔似的，散著耀眼卻不灼人眼的光。

「我喜歡玩兒，看動畫片……反正就是不喜歡練書法。」

「但是姜杭。」秦徵蹲下來，和他持平，「你要釐清楚什麼是消遣什麼是正事。比如玩兒，看動畫片，你可以當做消遣，無聊的時候都可以做，但是前提是在你做完了正事以後。正事是對你以後有幫助的，比如書法。你可能會不喜歡，但是你要試著接受，或者你可以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去取代它。你明白嗎？」

明白……又不明白。姜杭點著頭，不就是還是要繼續練書法麼……但是要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唔，喜歡小舅舅算不算？

人的這一生都在追逐，在尋找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孤途中。有的人找到了但是更多的人沒有找到，又或者找到了卻放棄了。所以啊姜杭，不要讓自己甘於庸碌，真正熱愛的東西才能讓人燃燒起來。

秦徵看著姜杭咬著手指，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本來也沒指望他能懂，只是有些東西要讓他明白。人活著從來就不該是只為了吃喝玩兒樂，要找到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價值。

他嘆一口氣，摸摸他的腦袋:「寫吧。」

「唔。」姜糰子嘟著嘴，好像被自家小舅舅這麼一說，練書法也不是那麼讓人難接受了嘛。

「如果能一直這麼保持下去，我可以和你一起做鞦韆。」

誒？！姜杭立即眼睛晶亮自帶光效。他惦記了有一會兒了，巷子里有家小姑娘家裡也是自己做了個鞦韆，他見了一次就惦記上了。只是外公外婆自然是不能指望了，就和自家小舅舅念叨了幾句，其實也沒想法來著，結果小舅舅說可以。

「真的哦？」

秦徵無奈一笑，一說玩兒的就來勁兒，拖長了聲音:「真的。」

於是這大概成了姜杭質量最好的一次臨摹了，他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原來練書法也是一件很福祉的事嘛。

中午吃了飯姜糰子就圍著秦徵各種鬧。

——小舅舅我們什麼時候做鞦韆啊？

——小舅舅我們用什麼做呀？

——小舅舅你真的會做？

怎麼這麼能吵吵呦？秦徵撫額，只好牽了他的手頂著南方盛夏里能把人融了的日頭出去買材料。

幸好某隻粉糰子就算是熱汗淌了一臉也依舊興緻高昂，拉著秦徵的手走得歡快。

——自打出了上次險些走丟的事，只要外出姜杭就拉著他的手不肯鬆開，哪怕手心裡已經是一片濕滑悶熱的汗。剛剛松一些，姜杭又捏緊了跟上來。

找了好些傢具店才買到了柚木的木板，耐酸耐腐穩定性強，木頭強度高，還特意讓店家打了孔。姜糰子抱著木板好奇地不行，眨著眼一個勁兒地問:「真的不會斷掉麼？」

「不會。」秦徵牽著他，放慢了步子讓他跟上，耐心解釋。

「那我們還要買什麼？」

防滑噴漆，鐵扣，尼龍繩。

其實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院子里有棵種了多年的榕樹，枝椏盤錯遒勁，伸展出來的樹枝粗壯恰好能掛上鞦韆，何況姜杭也算不上很重。

繩子穿過柚木上打的孔，在底面打死結，套成三角形的形狀。用鐵扣連接另一根繩索，在靠近樹枝一端打結，套上另一張相對窄的木板避免晃得太過厲害。

秦徵從閣樓里找來了扶梯上去繫繩子，姜糰子在地下扶著緊張兮兮的生怕自家小舅舅摔下來了就當真是罪過了。

整個過程姜糰子也就扶扶梯以及給秦徵擦汗端水起了點兒作用，剩下的就是噴了漆。

更深露重，木材很容易就潤濕了，尤其下場雨就更是浸了個透徹。

於是姜杭鴉黑清亮的一雙眸子里除了興奮驚喜外就是對自家小舅舅赤裸裸的崇拜，神仙也沒有小舅舅厲害！嗯，對，就是這樣的。

如今姜糰子是心滿意足了，走路也是飄著不著地兒的。

只是秦徵覺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件錯事兒，院子里一群孩子都要炸開了鍋，搶著要盪鞦韆。

真是頭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