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老爺子回來，見了榕樹上高高系著的鞦韆著實是驚訝了一把。回了書房見了姜杭早晨寫下的字，細細看了一遍也就不說什麼由他去了。

小孩子麼，貪玩些也是正常的。

七點鐘一家子正吃著飯，家裡頭電話響了。秦徵接起來，是秦淑靜。

彼時姜杭早都放了碗拿了塊西瓜在鞦韆上晃晃悠悠地盪著，腳尖稍稍點地就動起來。最開始這些時間是最寶貝的，簡直是片刻離不得。

秦淑靜和老太太說了幾句，問過了她的身體就扯回到姜杭身上。老太太喊一句姜糰子應了一聲，丟了瓜皮擦了手就過來接電話。

秦淑靜在那頭問:「這幾天玩兒得開心嗎？」

腦子裡還想著院子裡頭的鞦韆，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答了一句開心。

「那你想媽媽了沒？」

「想呀。」

「那媽媽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啊？」姜糰子立即泄了氣，語氣里全是不情願，絲毫不見剛才答想時候的中氣十足。

「怎麼？」

「媽媽。」姜杭撒著嬌，像往常一樣微微晃著身子就像秦淑靜在自己面前一樣似的，跟她打著商量，「我再玩兒幾天好不好？」

這才半個月，他都還沒玩兒夠。回了家媽媽肯定管得厲害，這不許那不許的。姜杭覺得自己這幾天把骨子裡的玩性都挖了出來，而且還有些收不住那種……

姜杭一撒嬌秦淑靜就沒了辦法，何況自家兒子又補充著:「外公還在教我練書法，我還想繼續學。」

秦老爺子支楞著耳朵，聽到這兒面上突然泛起一絲不正常的薄紅。假意端了旁邊的茶水喝了一口掩飾著，嗯，還算沒白教。

「小舅舅有好多書，很有意思的。」

秦徵差點笑出來，偏過頭去，書？說連環畫呢吧？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的，倒是一把忽悠的好手。

那頭的秦淑靜略略思索了一小會兒，自家父親的那一手書法也是小有名氣的，姜杭有興趣學一學也是好的。自家弟弟的優秀她也聽自己的母親說了，他的書看了肯定也沒有壞處。於是說:「那你可要真學東西啊，回來媽媽要考你的。」

「我肯定都會！」姜糰子一聽就知道有戲，趕緊打包票以示誠心。秦淑靜又絮絮叨叨說了些話，無外乎要他聽話別亂添麻煩，姜杭全都應了下來最後才掛了電話。

於是姜杭每到練書法想偷懶的時候秦徵就拿他答應自家媽媽的話來壓他，小孩子和家長再親近也本能會有一種畏懼。所以最後眼裡含著一包辛酸淚也不得不下了許多工夫，都是自己造的孽，怪誰？

下午的時候日頭正盛，樹蔭底下也擋不住岩漿似的熱潮。電話響的時候姜杭嘴裡叼著只冰棍兒在看西遊記，一聽見聲兒就跟找著了玩具似的往客廳跑，接了電話客客氣氣喊了一聲:「喂，你好。」

那頭的人明顯是愣了一下，下意識也回了句你好，然後才猶豫著問:「請問，是秦徵家麼？」

誒，找小舅舅的。

姜杭沖著話筒說了句是，就朝著秦徵的卧室喊他:「小舅舅，有姐姐找你！」

秦徵過來以後他也不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撐著下巴聽他講電話。剛才電話裡面的姐姐聲音好甜，小舅舅和她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掛了電話，姜糰子跟了上去，拉秦徵的衣服:「小舅舅你是不是要出去啊？」

「嗯。」秦徵看他一眼，應了一聲。

「帶上我吧！」

「……」秦徵撫額，怎麼這麼活泛啊，在家裡一天都待不住，「自己在家玩兒。」

姜糰子垮了臉，站在門口看著自家小舅舅一雙長腿邁過了門檻離了自己的視線，然後才噘著嘴使性子:「小氣舅舅。」

於是他單方面決定和自家小舅舅先生半天氣來著，結果出去瘋了一個下午回來回家第一個喊的人還是他小舅舅，全然忘了自己臨出門前的彆扭傲嬌勁兒。

最後姜杭還是跟著秦徵出去蹭了飯，因為第二天下午秦老爺子要帶著老太太去醫院檢查身體順便見見朋友。

一開始的時候姜糰子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一面夠著筷子去夾斜邊兒上的魚肉一面想著外公不在家就可以撒了歡兒的玩兒了……但是外婆不在家沒人給做好吃的……正為難著見自家小舅舅給夾了一塊魚肚上的肉才想起來明天他家小舅舅小舅舅也要出去。於是也不糾結了，小舅舅出去玩兒的地方肯定是好玩兒的！

秦徵無奈，只得帶了自家小拖油瓶去。要是一般的朋友他可能也就推脫了，關鍵這人是自己打國中開始就在一起玩兒的朋友了，要是不去對方肯定嚷著一個小孩子又吃不窮他，儘管帶過去。

姜糰子很高興吶，又可以去好玩兒的地方啦。

秦徵牽著他去給趙程買禮物，倒是把姜杭給饞著了，看著櫥窗里陳列的玩具扒拉著玻璃幾乎就不想走。大約小孩子心性，秦徵自覺小時候也痴迷這類東西。

「小舅舅。」姜糰子一步三回頭很是不想離開的樣子，拉著秦徵的手，「你給買禮物的哥哥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啊？」

「是啊。」秦徵牽著姜杭懶懶地應他，看著周圍有沒有中意的東西。

「那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秦徵一個沒忍住，笑出來，怎麼這麼可愛呢這隻粉糰子:「你是親人，親人懂嗎？」

懂啊，至親的血肉相連無法割捨的人，所以姜糰子說:「那我生日你要買禮物給我嗎？」

……

脆生生清亮亮的一句話，秦徵長嘆一口氣，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笑:「買。」

「那我們就買剛才那個好不好？」姜杭又轉過身去看剛才見著的那套積木玩具，只是過了轉角再也看不見了，有些小難過。

「你喜歡什麼買什麼好不好？」

「好呀！」姜糰子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突然又沮喪起來，「會不會很貴，剛才那個？」

誒？秦徵愣了一下，價格這事兒他倒是沒怎麼注意來著，於是想逗逗他:「很貴啊。」

「很貴啊……」姜杭嚼著這句話，想了一小會兒，咬咬牙狠下心來，「要是很貴我就不要了。」

秦徵偏過去看他，卻只看到他一張明明要做出善解人意的樣子偏偏又很捨不得的臉，心裡頭又有些愧疚:「多貴小舅舅都買給你，行不行？」

「但是……」姜杭皺著眉，還在想著價錢的事兒，支吾著。

「行了。」秦徵蹲下來和他持平，摸一摸他的頭，問:「那小舅舅過生日你給不給小舅舅買禮物？」

「買。」姜糰子軟著嗓子。

「小舅舅給你買，你也給小舅舅買，這就行了。情意最重要，是不是？」秦徵安慰他，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樣，有些哭笑不得。

「嗯。」姜糰子點著頭，「那我也要把所有的零花錢壓歲錢攢起來給你買你想買的東西。」

「對小舅舅這麼好？」

姜糰子笑，咧著一嘴大白牙:「因為我們是親人呀。」

你是我這世上最親近最親近的小舅舅，別人哪裡比得上？不對你好對誰好？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