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大哥怎望著手中的綢緞頭出神？」安音那小丫頭聳了聳自個的小腦袋，軟乎乎的小手指緊緊攥著手中的牛骨頭與那小沙包。

安穆從大鍋里盛了半碗的清湯水兒，擱置在了一旁的檯子上，順著安音指著的方向望了過去，饒帶著些無奈之意「小妹乖，大哥有大哥的煩心事，小妹去檯子上喝點湯水，等會兒飯菜就出鍋了，莫要再去打擾大哥了。」

「知道了二姐姐。」安音搓了搓手中的物件兒，出了幾秒鐘的神，但片刻也就明白過來了，軟糯糯的回了安穆一句，以此使得二姐姐安心。

安音年紀小，對許多事情都是處在一個懵懵懂懂的位置上，你若說她對這些事兒懂得通透，但真要問起她來，她又說不出什麼來。

但又沒法說她是懵懂小兒。

知自個大哥回的早，便覺事兒有些許的異樣，雖是想去問個究竟，但又怕言語失了，索性先來問其二姐姐。

「大哥，飯已經做好了。」安穆站在門檻處，用腰間系著的圍裙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水「古月鋪子那裡大哥若是真的不願去了，那便不去了。可大哥還是需得聽清了自個心中所想，那樣一來就算是做了抉擇，日後也定然不會後悔的。」

安子歸眼皮微垂，耳畔迴響起了那日同傅斯穆說的話，本是打算將單子給交了出去，卻未想過他竟說既是允諾了下來，便是改不了的了，即使他離了古月鋪子，也當將這長衫替他做了出來。

安穆見安子歸沉默了許久，思索了片刻才走到他邊上坐下，欠了欠身子，將安子歸手中的綢緞布頭扯到了手中，笑道：「這還是那年胡老師傅給大哥的，說是讓大哥拿著這綢緞做身好衣裳，可大哥你偏說那綢緞金貴，自個是窮身子賤命，死活就是不願收下那綢緞，胡老師傅沒了法子，只得將綢緞放了回去。」

安穆低頭細細的撫摸著那綢緞頭，笑著憶道：「後來胡老師傅用這綢緞給人做了馬褂，剩了這一點兒的綢緞頭，大哥就偷偷的收在了懷裡，對其更是視若珍寶，當年我年紀小，看這料子好看便偷了過去，想著做一個特別一點的沙包，後來娘親還沒允下替我做沙包，反倒被大哥你發現了，更是為此將我狠狠的打了一頓。」

「……二妹妹，疼嗎？」安子歸自然是記得這件事的，那時被安穆氣昏了頭腦才會用那藤條打了她，事後頭腦清醒了過來，但卻怎麼都沒法將『疼嗎』二字問出口。

這麼些年過去了，安子歸當初雖打的不重，但卻始終記得那日安穆的神情，以及她趴在樹下小聲抽泣的模樣。

安穆恍了會神，頓了一分鐘後，轉而又笑著對安子歸說道：「不疼，大哥我偷偷告訴你，其實你打的一點兒也不疼，我哭成那樣不過是因知大哥你性子軟，想讓你愧疚會，如此一來便能得些糖果子吃。」

「你呀～你這個小丫頭都到了成家的年齡了。」安子歸失笑一聲，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安穆的額頭，安穆蹙了蹙眉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看著安子歸，小聲同他嘟囔道：「我這都是為了讓大哥開心，大哥還戳我額頭，若是把我戳成了痴傻，那那日後還怎成家？」

「好好好，是大哥的不是，若是真的痴傻了，那大哥便養你一輩子，定是不會讓你受了旁人的委屈。」安子歸輕薄的唇瓣一勾，待著些許暖意的笑漸漸在他面容上分散開來。

「大哥心情好了？」安穆盯著安子歸那雙明亮的眸眼看了一會兒，這才上前挽住安子歸的胳膊「既是心情好了些，那便去填飽肚子吧，過會兒還得去東院看看。」

安子歸點了點頭，起身同安穆進了屋舍里。

自盧君白去了以後，東院那兒安子歸便沒去過，而林老師也因盧君白的事情，整日將自己鎖在那院子里，他既是不出院子的，安子歸便沒法碰上林老師，更別提同他說兩句話了。

雖有好幾次都到了東院大門前，但也就止步於此了，跨進了那門內，便會勾起他心裡對盧君白的念想，實在是不願觸碰。

可他既與肖承頤一般，皆是林老師的學生，那便沒有肖承頤去看他，而他卻不去看望自個老師的道理。

「林老師。」安子歸整了整自個的衣裳，卻認未有失禮之處後，才抬手拍了拍屋舍的木門。

「誰呀？」屋內傳來林老師略微疲憊的聲音，聽這聲音倒像是許久未吃飯了，著實讓人覺得有氣無力。

安子歸站在門前聽了聽屋舍內的動靜，等了半晌的功夫，那木門才從被林老師打開。

林老師著了一身深色長衫，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身上也全無了之前的清雅香氣，他拉了拉長衫，抬步跨出了門檻，同安子歸說道：「子歸？既然來了，就進屋裡坐坐吧。」

安子歸餘光瞥了一眼門內的景象，談不上雜亂，但也著實和整潔掛不上邊，他知林老師好面子，自是不願讓人瞧見這般的模樣，就開口推拒道：「學生今日是來看望老師的，實在是沒有煩擾老師的道理，只要是看見老師一切安好，那學生便算是安了心。」

林老師一頓，似想起了屋子內的景象，便也不再勸說些什麼，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圓形的小盒子，說道：「這是君白生前留下的，那時候就說日後你若是成了家，一定要親手將這物件給你的妻子，現如今她人去了，但東西還是得給你的，這是她的心願。」

「林娘娘……留下的？」安子歸從林老師手中接過那盒子後，便緊緊的攥在了手中，指尖反覆摩擦了兩下，卻始終沒有勇氣去打開。

「是，你林娘娘一向疼愛你。我將她帶回來的時候，她還撐著一口氣，就同我說了這物件，囑託我定要將這物件給你。」林老師長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我雖萎靡不振，但還在計劃著回鄉下的事情，想來過幾日就該離開此處了，在那之前還是需得將這物件給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