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余寄聲不知在想什麼，有些懷念，又似感傷。

十年前，康平王府那場大火……晏秋禾面上不動聲色，卻暗暗記了下來。

「你跟我來。」余寄聲不由分說將他扯出了藏寶廳。晏秋禾回望一眼，看那亭台樓閣盡數化成煙雲消散，這才確認自己之前看到的的確是幻象。

眼前珊瑚挪移，水波踴躍，在迷陣中約莫走了一柱香時間，余寄聲才停下腳步。入目的是一間簡陋的石頭房子，外側焦黑，步入其中後，借著天光細看，也不過是一床、一櫃、一桌、一椅而已。

像個苦行僧住的。

晏秋禾前腳剛進屋子，余寄聲後腳就現出了真身。

他在晏秋禾眼前現出大半真身，露出長長一截尾巴拖曳於地。那龍尾鱗甲破碎，像刮鱗刮到一半的魚，猩紅血色間雜其間，令人見之生畏。

「這是他送給我的禮物。」余寄聲的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波動，彷彿在說旁人的故事：「他詛咒了我。」

「你想聽我們的故事麼？」余寄聲朝他望過來，許是屋子通光不足的緣故，他那雙眼睛顯得分外地黑，如檐上烏鴉，每一聲啼鳴都含著悲涼。

要先走劇情才能打回合賽，晏秋禾知道自己寫文套路的，所以他點了點頭。

那一年，余寄聲二十又四。

他穿著鐵甲戎裝，踏著盛夏的燥熱，撥開荊棘灌木走出密林，走到繁花似錦的湖岸。

世人都說，月湖有龍，其神力通天徹底，可踏蒼穹，吞日月。

余寄聲不信這些，畢竟他的家族世代以屠龍為生，這樣的生物在他們眼裡，跟牛羊豬狗並無差別。

不過他這次是為求人而來。

他的未婚妻先天不足，患有心疾，他廣尋天下良醫，皆無法根治。最後是他岳父門下一謀士給他指了一條路，讓他去求求神龍，或許它會有辦法。

他起初不信，可未婚妻情況日益嚴重，由不得他不去。

這龍精通幻術，從上山到現在，他遭遇了不下五次伏殺，那些隱匿在樹木石碑後的機關暗器食人花令他吃盡了苦頭。不過幸好，縱然九死一生，他還是成功抵達此處。

熾熱的金陽直射入湖底，水波粼粼，他站在岸上，俯身往下望。浪花迭涌，原本風平浪靜的湖水像是被煮沸一樣，咕嚕咕嚕響動起來。

不多時，湖水分開，有人捧著一盆潔白絢麗的龍骨曇走出水面。他低著頭，初時只能看到一個戴著月白色髮帶的頭頂，還有一襲纖細如天鵝的脖頸。

花香四溢，令他心底對於惡龍的警惕都散去了幾分。

莞爾那人抬頭，一雙柔美如水的眸子簌然撞進他心裡，竟將那難得一現的曇花的風采都給壓了下去。

余寄聲站在原地忘了說話，等理智注入四肢百骸的時候，才倉皇把一路劈砍荊棘支撐他的刀刃藏到了身後——那刀上有血，他怕被看出端倪。

鳳目濃眉，高鼻紅唇，這是個兼具秀麗與英俊的男子，氣質出塵。

這神仙般的男子渾然不知自己的出現給予了他多大的衝擊，只是笑盈盈地道：「荒僻之地，許久未落人跡了。花開尚早，芳華不好獨攬，你可願與我同看？」

許是男子的聲音太過溫柔，又或者是他的面貌讓人生不起防範心，總之到了最後，余寄聲同他一起在月湖邊的鞦韆架上坐了下來，共賞那一盆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