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當是晚上開的，可不知是不是我那水底太冷清了，它耐不住冷，便提前開放了。」那人似乎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語調裡帶著些許不知所措。

男人的聲音像水，是瓊漿玉液，甘霖夜露，讓余寄聲一路過來的熱血與激越都平靜了下來。

他一路過來幾近力竭，唇幹舌燥，勉強從幹涸的咽喉里扒拉出一句話：「既然能入你眸中，花開早抑或花開遲，都不算浪費了。」

他本無意誇讚，可一張嘴，這溢美之詞便迫不及待地跑出來，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男子輕輕笑了兩聲，如玉石璁瓏，清泉叮鈴。

他轉過臉來看著余寄聲，問他：「對了，你是想來做什麼的？」

余寄聲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神色變了幾變，似乎在想編什麼樣的謊言比較合適。終於他找到了合適的說辭，半真半假地說：「我家裡有人生了重病，想問問這月湖神龍可有解救之法？」

男人笑出一方晶瑩貝齒，唇角噙笑說出一句話：「我就是月湖的龍。」

余寄聲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以為那神龍面目猙獰指爪尖利，張嘴一吐便是滔天烈焰，兩爪一動便能將人撕碎，卻不曾想，他是個這麼好看的男子，如空谷幽蘭，馥郁芬芳……也這樣不通世事。

男人皺眉道：「可我療愈之法淺薄，救己尚可，救人怕是不行。若你想要尋求靈丹妙藥，還是另尋他處比較好。」

他涉世尚淺，自以為如實相告這人便不會過多糾纏，覺得自己法力通天也不怕人糾纏，卻不知這世間多的是誘騙加害的法子，多得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刃。

余寄聲聽了這話，初時的喜悅逐漸淡去，但他並未準備離開。

他遍尋天下有能之人，跪過，求過。良醫素手無策，修士一籌莫展，長久的尋覓耗盡了他的堅持，也耗幹了他的期待。

他余家沒落，岳父對這樁婚事早有怨懟，看他也愈發不順眼。丹雀城門庭顯赫的公子如過江之鯉，若他此行再不成，怕是回去之後，未婚妻已入他人懷中。

家族重任，壓力，怨恨，早就將他一顆赤子心染成了泥沼，而如今，男子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被他重重誤解之後，成了骯髒泥沼之中的一顆種子，破土而出，抽節吐蕾，罪惡滔天，枝葉繁盛。

他是個屠龍人，就算求不到救命的解藥，他也需要其他證明自己能力的辦法，比如……

他沒有再想，生怕自己泄露了思緒，被男人趕出去。

於是他從鞦韆架上下來，在男子面前跪立，對他道：「寧武國布衣余寄聲，求拜仙人為師，習得仙法，救吾至親之命。」

他早已認定未婚妻是他親人，未能行三拜之禮，不能堂而皇之稱其為妻，又怕說得遠了這人看不出他的誠意，只好含糊用「至親」二字帶過。

鞦韆架上捧花的男人被他這番舉動嚇了一跳，鳳目圓睜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我教不好的。」

余寄聲心急如焚，看不出他的茫然，自顧自叩首，近乎央求：「請仙師救我至親性命，請仙師發發慈悲。」

他這樣誠懇，好像真的是要拜師一樣。

男子何時見過這般場面，終是細軟的心先退了一步，放了曇花，雙手將那男人肩膀扶住，嘆息般的語氣：「我教你就是了，你何苦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