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班兒里的人是習慣了容之州一把小狗兒帶走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也沒人問他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連班主都不管了，他們就更管不著了，只有師姐總是在想著。可楊班主在的時候也不敢多流露出來，她可是一個耳光把小狗兒賣了的。

「你們說，那個容二爺是不是看上師兄了啊？」一隻小羊一邊洗腳一邊兒同旁邊兒的大羊嚼舌根子。

「看上就看上了唄，反正去了也是伺候人的，能有什麼好頭。」大羊一抬腳，洗腳水就都滴在旁邊兒空著的被褥上，還踩上去擦了擦。

「看著奇怪啊，那個二爺每次都跟將軍似的……」小羊甩了甩腳上水珠子，雙手一前一後握著空拳像是握著一把槍朝旁邊兒一個師弟刺過去，嘿嘿嘿嘿好幾聲比劃，槍柄往地上狠狠一砸，「雜碎一個！容二爺在此！還不快快放人！」

師弟也笑了，裝成楊老闆倒在地上求饒呢。

楊元夢在外頭聽著他們說話，越聽越心裡難受。

正因著她心裡喜歡著小狗兒，才能覺出這個容二爺不是尋常捧戲子的。本來小狗兒也就沒有什麼可捧的，來叫他的人都是沖著他的臉，楊元夢從來也沒有皺過一下眉頭。

可她看著這個容之州和小狗兒的樣子，就是知道小狗兒心裡喜歡了這個二爺，就是知道他們沒有做過那些事，否則她師弟不該是現在這個模樣，他早就貼上去了。

……

林媽是個實在人，說著要搬來，趁手的東西一件兒不落，連她用慣的那條手巾都給帶來了。屋子裡要置辦的東西多了去了，林媽說一個人忙不過來，就留小狗兒幫忙了，問容之州能不能通融幾天，晚上放他一個人睡。

林媽近來跟容之州說的話多了，有小狗兒在中間，也不覺著有什麼主僕之分，說話更是隨意，住在這四方院子里，反倒比容家裡更熱和，在容家，容之州跟人說話可還要先想好說什麼，怎麼說，這人是不是扭臉兒就把自己給賣了，還有就是這人爹媽有沒有跟他說過不要跟自己鬼混。

這裡小狗兒是找罵，容之州心裡有氣順道就對著他發了，林媽又是個做家常菜的老手，一頓飯吃下來她有什麼不對也都忘了。

可容之州怎麼都覺得今兒林媽這問法兒不對，他通融個什麼？人放在這兒她要幹什麼活兒說就是了，問自己借什麼。

林媽是怕孩子生著病還要伺候這位大爺呢。

小狗兒也是賤名好養活，沒兩天就全好了，林媽一出去，他見他家的容二爺還愣著呢，就給他解開了疑惑：「她怕你把我幹壞了，明天我不能幫她買東西啦。」

容之州聽完就給了他一個眼刀子，把人嚇到被窩裡。

小狗兒露出兩隻眼睛來，犯賤地說：「二爺，睡覺嘛。」

「不睡！」

「你不困嗎？」

容之州橫了他一眼，「我可不跟你擠，您狗大爺多厲害啊，要大著睡。」正房西邊兒還有一件屋子能睡覺，容之州昨兒就是在那兒睡的。

小狗兒把被窩掀開了，熱氣一股腦兒都冒了出來，容之州嘖了一聲兒快步走過去伸手給他按住，「你是一好了就想挨罵不挨不痛快是吧！再動一下把你撒尿的玩意兒割下來扔井裡！」

這也太狠了吧！

「冰的狗撒尿可好吃了！」小狗兒很樂意跟容之州嚷嚷，他就是喜歡跟容之州這兒吵架找揍呢。

「你吃過啊？不是不吃嘛？」

「我不吃就要餓死了，餓死了狗都不撒尿了！」

這話頭還沒完沒了呢！

「那你現在活的好好的你撒個尿我看看！」

「撒就撒！我喝多了粥正要尿！」說完就跑了出去，解開褲頭對著院子中間的槐樹就尿了起來，正房大門開著能看個清清楚楚。

容二爺皺著眉發笑，真是對他沒了辦法，什麼瘋狗呢。只好寬衣解帶自己也躺了上去，當他怕冷呢。

小狗兒見他上了炕心裡也樂了，鑽進被窩裡還在說，「剛才那麼好的機會你都不下手，下次我就不尿給你看了！」

氣的容之州真想把他那東西擰下來，這種話有什麼好一直說的？

可他說起來就是這麼可愛，二爺自己也沒有辦法。

林媽到要上炕了也沒見旁邊兒屋裡有人出來，還不斷打鬧大笑的吵得人沒法兒入睡，真是感慨萬千，有種看兒子兒媳的無奈。

小狗兒在被窩裡踢了他的二爺一腳。

容之州都要睡著了給他弄醒，可也習慣了，他就沒跟這個人睡過幾個安生覺，閉著眼說：「怎麼了？沒事兒找抽呢？」

「二爺呀。」

「嗯……」

「你喜歡……」小狗兒一雙眼睛閃亮，指了指自己，「嘛？」

容之州嘟嘟囔囔的：「什麼……再說一遍。」

「……沒什麼，你睡吧。」小狗兒沒再說話了，等了一會兒，斜眼一看，以為容之州已經睡著了，才又開始準備導戲了，自己摸了摸喉嚨，揚起下巴輕聲用氣音問了，「容二爺啊，你喜歡你的小狗兒嘛？」

接著輕輕咳了一聲，剛要張嘴，旁邊容之州咂吧了嘴，「就問這個事兒啊……喜歡啊，趕緊睡吧。」

他說完真翻了個身睡著了，好像終於下課了似的。

小狗兒可是被他嚇著了，張著的嘴都不知道怎麼合上了。眼裡蓄著淚，在夜裡盈盈閃著光，一瞬間又覺得無比地委屈了。

委屈喜歡他還叫他等，委屈等到天亮了也沒有去找他，委屈答應他的都不算數，委屈他在雪裡等了一夜他卻跟別人好去了，委屈他不生病了就不會哄哄他。

他就想獨佔著這個二爺，誰都不想分啊，那些人分走了他的好二爺，把那個最凶最壞的留給他了，他也捨不得不要，還要寶貝起來，把自己弄壞了，才能叫他變好一點。

他真是，要羨慕死了那個玉堂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