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肖子泫倒是因為說了那句話，而消停下來了。我閉著雙眼假睡，睡著睡著就成真睡了。

「青聆，青聆，到了。」肖子泫打開車門，我睜了睜眼睛，看著一本正經的肖子泫手裡竟然拎著一堆補品，這什麼情況，未卜先知？還是我睡太久了，他們都買完東西回來了？

「你這個哪裡來的？」我指著他手上的東西。

「路過商店買的，你睡著了，所以不知道。不信，你問問阿策。」肖子泫挑眉道，非常自豪。

「好吧。」在他們眼裡，我大概睡的像豬一眼，什麼都不知道。

「青聆哥哥，你來了。」小尹站在病房門口笑道。

「小尹，謝謝你們！」我笑道，「三伯他怎麼樣了？」

「是腦梗塞，醫生說以後要注意調理，不能吃辣吃鹹，也不能激動，不能做重活。」

「辛苦你們了。」 我推開門，雀兒趴在三伯病床前，陌決櫟站在另一邊。

「哥哥，爸爸突然就生病了。」雀兒撲在我懷裡大哭起來。

「沒事，雀兒不哭。放心，爸爸不會有事的。」我安慰道。

三伯睜開雙眼，虛弱道，「青聆回來吶。」

「嗯，三伯我回來啦，您感覺怎麼樣？」我握住那骨瘦嶙峋的手 ，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眼淚不自覺地就落下來了。

雀兒見我哭，就越發哭的厲害。我看著三伯帶著氧氣罩，心裡壓抑得難受。先前回家還沒覺得有什麼變化，現在近距離仔細看，原來我之前三年沒有回家，他已經老成這樣了。

歲月待人老，這句話果真如此。

「三嬸呢？」我囁嚅道。「三嬸也生病了嗎？」

「三嬸要照顧家裡房子，沒有跟來。你不要擔心，青聆哥哥。」小尹道。

「欸，人老了，小病小痛的，扛不住。到底是不中用了。」三伯病中的聲音，帶著老人特有的那種沙啞的語調，讓我禁不住身心一震，雙眼再次浸滿淚水。

「青聆，」肖子泫扶住我，「放心，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我知道。」我沖肖子泫笑了一下。然後緊緊握著三伯的手，如果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也走了，我該怎麼辦？以後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青聆啊，你這些年在外面辛苦了，你看你忙著賺錢，連家也不回，你三嬸都念叨著。你每年給我們那麼多錢，哪裡花的完啦。連雀兒大學的學費都夠了。你別累壞了身體，有空常回來看看，我們就知足了。」

「嗯，好的。」我哽咽道。

「我和你三嬸這輩子沒有孩子，就你和雀兒，手心手背都是肉，雀兒她小，我們就帶在身邊管教。你大了，我若是像管教雀兒那樣管你，你厭得慌，我們也就不太管你了。但是你在我們心裡還是個孩子，也疼。你不要以為我們不要你了啊！」

「我知道，三伯，我都知道。」我道。

「青聆吶，我和你三嬸吶，我們都老啦，今天趁你回來，當著你朋友們的面，我也說句狠話，我們若是哪天走了，你要好好照顧雀兒啊，要像親妹妹一樣疼她啊！」

「爸爸，哥哥不會不要我的。你不要胡說，哥哥他對我很好的。」雀兒抽泣道。

我把雀兒護在懷中，「三伯，我會的。雀兒她就是我的親妹妹，你放心。我們待會兒去把三嬸接過來，你先好好休息，家裡的事都有我，你不用太操心。」

「嗯，你回來啦，我的確少操不少心吶！青聆吶，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吶，別忙著賺錢累壞了身體啊！」

「嗯，」我點點頭，「我知道。三伯，你放心吧。我們先去接三嬸，她肯定也擔心著呢。」

「去吧。」三伯道。

「雀兒，你和決櫟哥哥，小尹姐姐繼續留在這裡，哥哥回去把媽媽接過來。好嗎？別哭了，雀兒長大了，要堅強。哥哥先回去接媽媽啦，好不好？」

「嗯。」雀兒擦了擦眼淚。

「青聆，你們快去吧。這裡有我和尹軒，你儘管放心。」陌決櫟道。

「謝謝你們！」我道。

「青聆，要不你在這呆著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肖子泫道。

「我……」我看了一眼三伯，有點猶豫。

「青聆哥哥，我和泫哥哥去。你和決櫟在這裡呆著吧，我看雀兒也挺難受的。」小尹道。

「好，謝謝你們！」我感謝道。

「跟我還要客氣什麼，好好照顧自己。」肖子泫拍拍我的肩膀。

為什麼每次困難來時，總是你陪在我身邊 我心裡愛著的那個人，卻是遠在天邊。

「決櫟，照顧著點！」肖子泫道。

「放心！」陌決櫟點點頭。

三嬸來的時候，三伯已經睡著了。路上，小尹已經說了三伯的情況，三嬸也就放心些了。但是看到三伯的情況，她還是哽咽了。

我安慰了幾句，三嬸才把情緒收住。現在已經是凌晨五點了，這兒的人都是一夜未睡。

我想了想，雀兒還小，身子受不了。三嬸現在一定不願意離開三伯身邊。那麼只能讓他們幾個先去休息了。

「小尹，你帶著雀兒去賓館休息吧。肖子泫，你和陌決櫟也去吧，這裡有我和三嬸就行了。」

「我陪你。」肖子泫的語氣不容否決，他看著他們，道，「雀兒由軒軒帶著，決櫟也累了一夜，都去休息吧。明天過來，順便帶點飯，早飯就不用了。」

「你們都去睡吧，忙了一晚上了，這裡有護士有醫生，人再多，也抵不過他們專業。青聆，你別擔心了，你三伯身體硬朗著呢。你快帶朋友們去休息吧！」三嬸道，一邊說一邊將我們往外推。

「三嬸，我抓住她的手，三伯沒有出院，我是不會走的。你別推我走了，你們養了我那麼久，我不能什麼事都不做的。」我抓著三嬸的手，不肯走。

「好，我不攔你。那你叫這些朋友們，都快去休息吧，也不知道人家有沒有事，你別耽誤人家工作。」

「三嬸，現在是春節假期，沒什麼事忙。」小尹道。

「欸，我也糊塗了。」三嬸笑笑。

「尹軒，你們去休息吧，幫我好好照顧雀兒。」

每次直呼小尹的名字，她就會明白，再不動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好。」小尹不再推脫，拽著陌決櫟，牽起雀兒的手，「雀兒今晚跟姐姐睡，好不好？」

「嗯。」雀兒迷糊地點點頭。熬了一夜，怎麼會不困呢。

「那我們就先走了啦！」小尹揚起拉著陌決櫟胳膊的手笑道。

「肖子泫，你也一起去吧！」我看著他。 「你累了一天了。」

「怎麼，嫌棄我了？你不也是嗎？」他摸摸我的頭，「再趕我的話，會受到懲罰的，嗯？」

「謝謝！」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沒有人是天生的聖人，也有沒有人是天生的惡人。相比林子笑，肖子泫算不上和善溫柔的人，但是林子笑曾經的萬般好，卻抵不過現在肖子泫的一個肩膀，或許這就是造化弄人吧。

「如果再對我這麼客氣的話，也要受到懲罰。」話雖狠，語氣卻溫柔。肖子泫勾起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我的心情也莫名地轉好了一些。

「知道了。」我推開門，準備進去。他一把拉住我，「先別進去，房子的話，有沒有什麼要求？」

我知道他在說的房子，是在市裡買房子的事。

「裝飾不要太複雜華麗，簡單點就好。別的話，我也不太了解。雀兒的房間，問問她吧？」

「嗯。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肖子泫問。看我的眼神格外溫柔。

「我？我有什麼要求？」我疑惑道，我又不在家住。

「以後不是要常常回來嗎？我買了二樓三樓，我們住三樓。你有沒有要求？」

「你……有錢也不是你這麼花的。」我小聲討伐他。

「為你花錢，我高興。」肖子泫樂道，頗有不知悔改的風範。

「你有錢，你任性。」我道。我覺得我的臉一定又是紅了。 我突然覺得和他和平的相處很枯燥。

「還沒回答我，我們住的三樓，有沒有要求？沒有我就按照最奢侈的來。」肖子泫道。

「我們住三樓，我們？」我拖長的尾調。

「怎麼了？」肖子泫很不客氣地把自己算在內，還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我看著他，假笑道，「你猜猜，我會喜歡什麼樣的？如果我給你打到八分，你就可以進門。」我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故作深沉。「這是一個默契型問題，你可以依據過往經驗，拿出解決方案。」

「考驗我們的默契度，還是考驗我？若是我拿到十分，怎麼獎勵？」肖子泫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到時候再說，等你做到了再說。」我信他個鬼，他能拿到十分，算我輸！

「不行，先獎勵我一下。」他在我額頭吻了一下，安撫道，「不要擔心，沒有人看見的。」

我伸手要推開他，他一把抓住我要推人的手，「我會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的。」

「哼！」我嗤之以鼻，推門而進，三嬸坐在陪椅上，我走過去坐下。

「三嬸，要不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裡有我呢。」我輕聲道。

肖子泫緩步走到我旁邊坐下，三嬸露出一個笑容，「這位朋友是叫肖子泫吧？」

「嗯，您好！」肖子泫溫和道。

哇，我以為三嬸只記得林子笑呢。

「青聆，有個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今天正好，人也在，我就跟你說一聲。你啊，三年沒有回來，每年過年啊，你請的這位朋友都會親自上門，把你給我們買的年貨送到家裡，我們留他吃飯，他沒一回留下的。我們沒法給你圓這個人情，你可要記在心裡啊。別忘了感謝人家啊。」

三嬸看了肖子泫一眼，看著我繼續說道，「從南京到連雲港的距離可不近吶，每年，人家還給雀兒寄衣服，生日的時候也送禮物。雖說東西都是你買的。可是人家幫忙送也很辛苦的，你可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吶！」

什麼？！送年貨又買衣服，還說是我？我轉頭看向肖子泫，他淡淡地露出一個微笑，「怎麼了？我送的不到位？」

「謝謝你。」我又開始假笑，心裡想罵人，真的很尷尬。

這時候，三叔醒了要喝水，三嬸便去忙了。

我得了空，低聲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回家，關你什麼事。」我低吼道。

「我也可以很溫柔。」他淡淡道，「如果想謝我，就快點愛我。」肖子泫說得不動聲色，卻讓我心一沉。

「青聆，快來搭把手，你三伯要上廁所。」三嬸叫道。

「哎，好！」我聞言便過去幫三伯，肖子泫接了個電話，我扶著三伯出來時，他已經走了。

這麼著急？難道公司出事了？還是道上出事了？

「青聆啊，肖子泫說他突然有些事，先回了。」三嬸過來幫襯著我扶三伯躺下。

我點點頭，他說的話，我在廁所都聽見了。

片刻，手機響了。我接了電話，是肖子泫的。

「是公司還是道上出事了？」我問。

「道上兄弟因為碼頭上的爭論，被高家手下人打傷，說是好幾個快不行了，我不能不回。」肖子泫的語氣有點急。

高家？肖子泫不是和高少明的關係還可以嗎？怎麼轉眼就這樣了？我在心裡感概，想不通。

「嗯，我知道了。」我道，「你小心點。」

「嗯，這事你別操心，安安穩穩地待著，我處理完事回來接你。」肖子泫道，

「好。」肖子泫掛了電話，我卻無法安心。與高家發生了衝突，這件事一定很棘手吧！畢竟高少清一點都不清閑，整日想著要如何扳回上次的敗局。

我將自己在高氏百分之五的股份換給了肖子泫，高少清就更想快速拿回去了。可是他還沒有成功，現在，發生了碼頭的事情，想來這事一定沒有搞傷人那麼簡單。

我撥通了上官雲瑞的電話，問了一下青韻現今的狀況。

「目前還正常，不過肖氏與高氏都打著入股的旗號，想收購我們公司，我不得已將青韻與我們公司合作的消息發布了出去。青聆，你放心，我不會坑你的。」

「我知道。如果外界知道青韻與上官家族的公司有合作，那麼入股的事情必定會再做考慮，這樣一來，青韻就可以依靠上官家族公司的力量，逐步壯大，雖然最終免不了被瓜分的命運，但還是可以賺一筆的。雲瑞，你的想法很好，只不過又要辛苦你了，我從頭到尾只是個沒事人，真的很謝謝你！」

「青聆，你跟我還客氣，我倒是好奇你跟什麼樣的人不會客氣？」

「我對你已經很不客氣了，」我笑道。

「青聆，我聽說你三伯生病了？就住在市中心人民醫院 ，你知道嗎？」

「嗯，我就在這。」

「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等著，我這就去找你。」上官雲瑞明顯歡悅的心情，也只有這樣的朋友才值得深交吧。

「好。」我拉開窗簾，外面一片明亮，東方魚肚白的雲片漸漸染紅，太陽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