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三)
小說: 家养醋神攻 作者:散弋 字數:2471 更新時間:2020-02-07 05:58:14
靈胥山上,桃花林中,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而在林中曲徑通幽之處,有一雅緻小亭。
此時,亭中有兩人相對而坐,在他們面前,則擺了一局棋盤。
坐在珩清對面的,是一身穿藍袍的相貌平平的男人。
奇怪的是,儘管此人與珩清出現在同一畫面之中,卻半點也沒有因此隱在珩清的光環之下,甚至因其周身氣質清貴高華,帶著一絲久居上位的威嚴之勢,使人一但見了,便首先被他吸引住了目光。
如此一來,相貌的不出色,反倒是沒什麼了。
畢竟,在玄啟大陸上,還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玄啟大陸的最高統治者評頭論足的。
下子的清脆聲有一下沒一下地響起,在這幽深靜謐的林子里回蕩著。
帝郯曄拾起一白子,琢磨了許久,才將其落到了棋盤上。而後,他抬起頭來,眼神微亮地看向珩清。
珩清抬眸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拾起黑子正想落下,帝郯曄卻突然眼疾手快地出手將他適才下子的位置給挪了挪。
珩清動作一頓,手拐了個彎,從容不迫地將子落下,聲音冷淡地說道:「你輸了。」
「怎麼可能?!」饒是常年帶著一張笑臉的帝郯曄也不由得微變了臉色,連忙低頭一看。
只見珩清那一黑子所下的位置極其刁鑽古怪,卻恰好能突出重圍,甚至扭轉了整個局勢。最讓他心情鬱悶的是,如果他剛才不悔棋的話,珩清這般下法,正正是將自己送上門來任由宰殺。
帝郯曄嘆了一口氣,「太奸詐了。」
珩清聲音不含任何情緒地回道:「彼此彼此。」
誰能想到,這位統治者,還是個落子常悔的臭棋簍子呢。
帝郯曄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珩清也不理他,自顧自地拿起手邊的茶盞抿著。
氣氛一時安詳寧和,只聽得四周桃樹被風吹得「簌簌」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帝郯曄驀地拾起一黑子,將其拿在手上掂量把玩了一會兒後,突然說道:「你決定好了?」
儘管帝郯曄語焉不詳,但珩清還是聽懂了,他慢慢放下茶盞來,回道:「是。」
帝郯曄眼神一暗,「如今該是你閉關的日子。」
世人只知通天柱由上古神龍一族守護,卻不知每二百年凈化一次通天柱,他們都得閉關百年以休養生息。
沒有任何一種尊崇敬仰,是不付出努力就能輕輕鬆鬆得來的。
且七千年前通天柱第一次崩塌之時,雖有當時守護通天柱的珩清的姑姑紅瑛捨身成仁,化作原身,傾盡本源之氣重塑通天柱,可自那以後,玄啟大陸便岌岌可危,勉強可以維持表面上的寧靜平和。
這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
因此,落在珩清身上的擔子就愈加重了,也難怪他從正西通天柱回來以後,僅閉關三天,便做出親自去調查侵染通天柱的陰邪之氣到底從何而來的決定。
「無妨,此等小傷還奈何不了本尊。」
珩清聲音依舊冷冷淡淡的,可語氣中那一絲不容忽視的傲氣聽得帝郯曄牙癢癢的,特別想上前揍他一頓。
他站起身來,走至亭前,目光冷然地看著滿園桃花,續道:「本尊既守通天柱,那天下蒼生,自然也在本尊的庇護之下。」
旁人可不敢在帝郯曄面前隨隨便便就將天下蒼生的安危攬在自己身上。
然而珩清確實不同的。
珩清上神不僅地位超然身份尊崇,更重要的是,他是帝郯曄的至交好友,還是當時帝郯曄登基的最為強有力的助力。
帝郯曄靜了一瞬。
他深知珩清的性子,知道再行勸阻也無濟於事,他剛想開口,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話音一轉,「據說你這次前去凈化通天柱時還遇到了一個人?」
聞言,珩清也禁不住微微蹙眉,「不過是一宵小之輩。」
珩清表情一貫冷硬漠然,現下竟罕見地露出了些微嫌惡的神情,儘管這一細微的變化轉瞬即逝,可還是看得帝郯曄嘖嘖稱奇,不由得對珩清口中的「宵小之輩」起了濃厚的興趣,他不由得問了一句,「宵小之輩?」
「青丘之主景瑀。」珩清像是極其不情願地回答了這麼一句,之後就閉了口,不再多說。
「青丘之主?」帝郯曄沉吟了一瞬,「說來,倘若你執意要去調查陰邪之氣,可以把他帶上。」
珩清一頓,用著那雙無悲無喜的琉璃色眼眸緩緩地看向帝郯曄。
在那麼一瞬間,帝郯曄彷彿有一種心中所想均被窺視的可怖感覺,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暗自苦苦地抑制著不斷洶湧而上的戒備和殺氣。
幾瞬後,帝郯曄笑容不變地抬眼直視著珩清的眼眸,說道:「如若不是七千年前通天柱崩塌之時,上古神狐血脈恰好覺醒,僅憑紅瑛一人之力,也無法重塑通天柱。而在這之後,神狐血脈卻忽而沉寂下去,多年不見動靜。據朕所知,景瑀便是在這個時候登位的吧?」
珩清聽後,神情並無一絲變化。
帝郯曄無奈了,接著解釋道:「景瑀的登位,勢必與『上古神狐血脈消失不見』一事脫不了幹系……」他頓了頓,「上古神狐一經現世,通天柱可絕後患,才能保玄啟大陸安然無恙。這個道理,我想歷代守護通天柱的上古神龍一族,比朕更加清楚。」
珩清確實清楚,當日如果不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景瑀身上載來一絲青丘狐的氣息,他早在他近身的那一瞬間,就將他斬殺於劍下了,而在後來也不會浪費自己的神力幫他洗滌修復被陰邪之氣侵染撕裂的經脈。
只是,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不知為何,向來感情起伏不明顯的自己卻在見到景瑀的第一眼,無端就起了厭惡之情,尤其在得知他還是那個用不齒手段登上王位的第八代青丘之主以後,這種嫌惡之情就達到了頂端。
他還沒忘了,那青丘之主看自己的眼神還如此的冒犯無禮,令他恨不得將其雙目給挖出來。
更別說在自己閉關的三天中,雖然對外界不聞不問,但卻還能感應到他每天都極其有耐心地候在靈胥山的結界之外,頗有一種「不讓他進來就堅決不離開」的無賴行徑。
當真是煩擾難纏至極。
思及此處,珩清眼神一冷,「他太弱了。」
這玄啟大陸上還有誰能比你更強?
帝郯曄暗地裡聽得好笑,面上卻還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堂堂一國之主,總有可取之處吧?」
聽聞此言,珩清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一張臉來,那臉五官精緻卻又不顯女氣,墨紫色的眼瞳深邃幽沉,眼角下方還有一顆硃紅色的淚痣,平添了一抹難言的風情魅惑,實在是……
珩清眼神一閃,哼了一聲,「繡花枕頭一個。」
然而事關天下蒼生,珩清再怎麼不喜,也只能將個人的喜惡之情暫且放下。
思來想去,珩清只好說道:「本尊自有分寸。」
話音剛落,他便敏銳地感覺到靈胥山百里之外的結界出現了一陣幾不可察的波動。
帝郯曄面上表情一頓,隨即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容來,顯然這陣波動連他都感覺到了。
珩清吃癟的模樣,帝郯曄還是生平第一次所見,他不禁揶揄道:「青丘之主來拜訪了,朕是不是該迴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