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自寧發動一半的毒舌技能忽然被打斷，老大不爽的回答道，「就那樣唄，倆眼睛一鼻子。」

古夏用右手抱住左手手臂，盯著蘇自寧，半天沒有說話。

蘇自寧被他看的渾身發毛，提著肩膀來回甩幾下胳膊，「我沒看清嘛。」

又怕古夏不信一樣解釋道，「我一開始怕讓古叔叔認出來，也為了聽他們說什麼，就背靠那桌坐的，那時候誰能想到他走了之後還帶換人的，這男的來了之後直接坐我後面位置了，我從洗手間回來就看著個後腦勺，你說我也不能沒完沒了回頭瞅啊。」

「那說什麼你也沒聽清？」

「嗯，他們說話聲音太小了，實在聽不到，」蘇自寧喝完手中可樂，將罐子捏歪，放在腳底下踩成扁扁的圓片，眯起眼睛瞄了幾下，丟向一旁蘑菇形的垃圾桶。

可樂罐子劃出個漂亮的曲線，砸到蘑菇頭，彈了兩下掉在地上。

蘇自寧「嘖」了一聲，站起身小跑過去撿起來，規規矩矩的把罐子扔進去，回到古夏身邊，清清嗓子，「不過，我錄音了。」

「可以借我聽聽麼？」古夏朝蘇自寧彎著眼睛笑了笑，語氣冷漠又疏離。

「噢，好。」蘇自寧下意識的聽話去翻包，手剛碰到手機卻突然停了下來，「不是夏夏，你這樣不對啊。」

「怎麼不對？」古夏將視線投在遠處一對下棋的老頭身上，側臉對著蘇自寧。

蘇自寧被古夏當了兩天透明人，今天好不容易說話了，又是這樣客客氣氣的低壓。

他終於忍無可忍，把手機拿出來，握在掌心，環胸對古夏道，「我今天為了你可是連課都逃了，張老師的課啊那可是，出去補一小時要多少錢你知道麼！你就這麼對我啊。」

古夏舔舔牙齒，像哄孩子似的問他，「我怎麼對你了？」

「你！」蘇自寧指著古夏鼻子，又指指自己鼻子，「冷暴力我！」

「呵。」古夏輕笑一聲，「我冷暴力你還給你打電話？」

「冷暴力又不是冷著我，」蘇自寧翻了個白銀，「你得讓我難受，才叫暴力懂嗎？要是你不給我打電話，我萬一想不起來你，你也想不起來我，咱倆老死不相往來，這叫絕交，還叫什麼冷暴力？」

古夏被他的腦迴路折服了。

只聽蘇自寧又說，「夏夏，我哥跟我說，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對我們比較冷淡，讓我包容你一下，問題是，我包容你，你也不包容我啊。而且就我觀察的這兩天，我看你對我哥和東方都挺熱情，就冷淡我，我是不是哪兒惹你了？」

古夏想，你現在沒惹，但是你四天之前惹了。

四天前對古夏來說，還在前世呢，就他在見到莫遠出軌之後，蘇自寧給他打電話說他將莫遠賣給笑面的那天。

雖然已經是過去式了，可事實擺在那，蘇自寧就是間接的要了古夏的命。

所以古夏現在看他，心裡怎麼都有個坎，也不知道和他說，「欸，寧子，你知道麼，你四天以前和十九年之後，都有可能殺了我，你信不？」

估計蘇自寧不能信。

除了古夏自己和把他送回來的薩德洛，誰他媽都不能信。

古夏一想到前世，那種揮之不去的厭惡感便捲土重來，只要有畫面閃過，就讓他煩得不行。

古夏幹脆閉上眼忍住漸起的憤怒，靠著椅背不出聲，反正蘇自寧小孩子心性，鬧過這一陣就好了。

這給蘇自寧憋的。

他以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古夏怎麼也得給他個反應，萬萬沒想到他還真跟他玩上冷暴力了。

他氣呼呼的站起來，把手機塞回兜里，站到古夏面前，「喂！」

古夏置之不理。

蘇自寧氣極，伸手就去扒他眼睛，「喂！我跟你說話呢！」

「幹嘛？」古夏像揮蒼蠅一樣揮走蘇自寧，煩不勝煩的說了一句，「你現在還沒惹到我呢，行了吧？」

「還沒？」蘇自寧不動了。

安安靜靜的站在古夏面前，一聲不吭。

古夏閉目養了一會神，睜開眼睛，正對上蘇自寧，「又怎麼的？」

「夏夏，你不能這樣，」蘇自寧張口，眼淚吧嗒掉下來一顆，落在古夏褲子上，「你怎麼能用還沒發生的過錯，來懲罰現在的我呢？」

古夏被眼淚砸的心頭一抖，十丈怒氣頓時縮成三寸。

再怎麼也是一輩子的兄弟，再怎麼說現在也是個孩子。

「寧子……我不是這意思……」這讓他怎麼解釋。

「沒事兒，我就是沒忍住，氣的，」蘇自寧眼淚來的快，走得更快，他一抹眼睛，坐到古夏身邊，咧嘴對他說，「我管你是不是這意思，就當是你心情不好拿我撒氣吧，誰讓咱是哥們兒，我也不能讓你總憋著，小爺我大無畏奉獻了唄。」

說完，又故作老成的補上一句，「你說你找個什麼借口不好，什麼叫還沒惹到你，聽你這意思，我早晚得惹到你唄，我跟你講夏夏，就憑我對你和我自己的了解，只要不是你欺負我哥和東方，估計都沒啥大事，惹也惹不出深仇大恨，所以你這個擔心，沒啥用。」

古夏愣在原處，感受了一次小型的醍醐灌頂。

是啊，要不是誤以為清哥的死有他參與，蘇自寧怎麼能對二十幾年的兄弟說賣就賣？

自己非但沒有解開他的心結，還總是自怨自艾，為了不讓寧子淌這趟渾水付出了多少，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要是換個角度來說，人家蘇自寧根本不知道你的付出，又憑什麼覺得你是用心良苦？

白活三十來年，都不如個孩子。

真是，魔怔了。

古夏抬起頭望向天空，鴿子剛好從背後掠向前方，腳上綁著的鴿哨嗡嗡作響。

「你說的對…」古夏將兩條胳膊向後，手肘搭在長椅椅背上，單手摳開可樂拉環，喝了一口。

微熱的可樂在甜裡面生出更多的酸，細密地扎在舌面上，麻麻酥酥的。

他轉向蘇自寧，對他笑，「對不起了寧子，之前是我不好，讓壞心情影響到你了。」

蘇自寧撇撇嘴，又想哭。

古夏不動聲色的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對準他，「哭吧。」

蘇自寧抬手就把他手機奪下來，大言不慚道，「你討不討厭，人家就這點愛好了，能不能給我點尊重。」

「給！這能不給麼，」古夏又彎起眼睛，對他伸出一隻手，「不過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把手機里的錄音先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