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自寧掏掏兜，把自己和古夏手機放在一起交給他，「最好別讓我知道，你跟我道歉就是為了要錄音，這樣我會跟你絕交的。」

「怎麼會，」古夏撲哧笑了，將手裡可樂放在長椅上，接過兩部手機，挑出自己的放回口袋，拿著蘇自寧的小直板擺弄半天，抬起頭不無尷尬的問道，「你手機怎麼解鎖來著？」

「星號加井號啊大哥，你到底是傷了手還是傷了腦子？」蘇自寧往古夏身邊蹭過來，伸手一頓操作，直接打開錄音界面，「噥，就這麼一條，錄的可能不太清楚，當時咖啡廳里音樂聲太大了。」

「沒關係，能聽見就行，」古夏接過手機剛點開，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兩人回頭一瞧，原來是下午在公園裡練習的小樂隊全面出動。

不但有鼓，還有手風琴和薩克斯，這下可一個字都別想聽清了。

「帶耳機了麼？」古夏問蘇自寧。

「帶了，等下啊，」蘇自寧拍拍口袋，從兜里掏出亂作一團的耳機線，把兩個聽筒拽出來遞給古夏，下面就那麼相互纏繞著插到手機上，「聽吧！」

古夏揪著耳堵，生怕它倆從手裡滑脫就再也找不到，挑眉看了一眼蘇自寧，「挺狂放啊？」

「我這不是怕你著急麼，」蘇自寧趁機掙扎著解開一個結，「平時我可不這樣。」

「好像你啥樣我沒見過似的。」古夏把耳機塞進耳朵，按下播放鍵，朝蘇自寧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蘇自寧點點頭，拎過書包，從裡面掏出一本練習題，眯著眼睛做起來。

古夏看看他，剛想說這樣傷眼睛，手機那面噝噝啦啦的電流中就傳來了人聲。

「南安，我當然對你放心，區區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男人，怎麼可能從你這美人鄉里逃得出來……」

咖啡廳音樂確實放的很大，但這並不能阻止古夏在一瞬間就認出這個他永不會忘的張狂腔調。 

前世的最後，這個聲音的主人對他喊話，「古夏，我知道你在這……鎖住他手腳的鑰匙就在水底！你想救他，就跳下去啊……」

跳下去啊……

笑面！

剛才看到的那個男人，果然是他！

古夏握緊手機，盡量將恨意收回眼底。

笑面是古夏在魔偶的死對頭。

每一個帝王麾下總會有兩個重臣，兩人客觀也好，主觀也罷，必定是不和的，這道理誰都懂。

畢竟萬一一人之下的兩者勾結到一起，哪天心情不好，想要推翻上層，還不是動動手指那麼簡單。

魔偶講究帝王的馭下之術。

所以魔偶的帝王周克手下兩員大將，古夏和笑面命中註定是對立的。

他們之間互相搶人，搶錢，搶地盤搶資源，反正能爭一爭的東西，肯定不會拱手送給對方，就算是最後搶不過，也得噁心對方一下。

原本古夏在楚維那裡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剛到魔偶的那幾年，對笑面和和氣氣的，可後來場場失利，場場爭不過，就算是自己用命扛來的東西也幾乎被他撿了便宜之後，古夏就不讓了，不是要搶麼，可以，只要你能拿得走。

從此之後，古夏發了狠的往魔偶最上層爬，常常在危機邊緣遊盪，捨生忘死無數次就想壓笑面一頭，可沒想到，他往上爬，笑面也往上爬，無論他爬的多高，笑面總是陰魂不散得跟在他左右，就像是為了壓制他而生的一樣。

古夏總覺得老大偏心笑面。

有一次，周克讓笑面去收塊地盤，在他去之前古夏都已經和對方談好，只要最後的文件簽完就可以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周克非要把這塊到嘴的肥肉非要從古夏那裡挖出來，餵給笑面。

結果笑面這都吃不到，沒緣由的和對面起了衝突，讓人吊打的看不出人形不說，還被撕裂了一張嘴。

當周克把他接回來之後，看到他從左耳耳根橫亘全臉，延伸到右耳耳根的巨大傷口後，只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沒想到出去走一圈，居然得了個笑面，幹脆以後就這麼叫著吧。」

之後，把古夏打了個痛快。

原因是前調工作失察，連累兄弟受傷。

正是這次事件，惹得古夏在重傷之下暴怒，第一次強行將來照顧他的莫遠拽到洗手間發泄了一番，才能在周克來看他的時候，在病床上保持一副雲淡風輕的笑容。

周克不會知道，就在他詢問古夏傷勢的同時，距離病床只有一牆之隔的洗手間里，莫遠正無聲的爬向浴缸，身後拖了一路血痕。

周克那天和古夏談了很久，最後承諾他，幾年之內，必定把他升到自己身邊，古夏咬咬牙，忍了。

他當時想的只是往上爬，爬的越高越好，什麼臉面什麼尊重，那些東西值錢麼，能讓自己不替別人背鍋麼？

無能之物，留它何用？

沒想到他剛爬到最上層不到五年，就以最慘烈的方式摔了下來，而罪魁禍首笑面，單單得了周克的一腳。

古夏想得出神，那面蘇自寧卻已經受不了了。

陽光落在卷子上晃得眼睛生疼，強挺著做完一套，就感覺再也做不下去了，蘇自寧閉上眼，眼前全是一行一行的小白字。

他咔吧咔吧擰了兩下低頭低到發疼的脖子，一看古夏，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地上螞蟻搬家呢。

「夏夏，你沒事吧。」蘇自寧戰戰兢兢的用手肘拐了一下古夏。

「嗯？」古夏眨眨眼睛緩過神來，摘下耳機，連著手機塞進蘇自寧手裡，「沒事，聽完了，手機還你。」

「能聽清麼？聽見啥了……」蘇自寧觀察了一會，覺得古夏應該沒什麼異常，好奇的帶上耳機，臉上風雲變幻半天，「沃渠……我去！這是什麼，人渣的現場教學？」

「呵，不收費完整版，想當人渣學著點，」古夏把溫熱的可樂喝完，捏扁，拋進垃圾桶後站起身，抻了個懶腰，「走吧。」

「去哪？」蘇自寧把耳機摘下來，揉成一團塞進上衣兜，卷子也隨手一扭，懟進書包。

「咱們先去吃飯，」古夏看了眼表，做了一下行程規劃，「之後回家換件衣服，你晚上最後那兩堂課還是回學校上，我去找我媽談談。」

「你自己一個人行麼，要不我陪你吧，」蘇自寧跟在古夏後面，「反正我都請假了。」

「不用，」古夏回答的斬釘截鐵，拍拍身上的土，認準方向邁開步子，「你跟著我也沒用，一會吃完飯上課去吧。」

「哦，這面，」蘇自寧伸手拽了他一下，指指右邊路口，「不過夏夏，如果真按錄音里那麼說，叔叔跟南安什麼都沒發生的話，那她是為什麼非要插到你們家裡呢？那個人又是誰？」

蘇自寧說著，快走兩步擋在古夏面前，「夏夏，我有點害怕，要不我們報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