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夏涼涼伸手，「少廢話，打不打。」

笑面拍拍身上的灰，突然揮著拳頭大叫著衝過來，古夏側身閃過，抬腿直踢笑面小腿，笑面也不是那省油的燈，在古夏落腳之前先一步錯過位置，反而去勾古夏沒有著落的腳。

古夏順勢反客為主，以一個極為刁鑽的姿勢抬腿撩向笑面小腹。已經中過一次計的笑面哪能還讓他踢到，頓時深吸一口，緊緊收起腹部，翹著臀，唐老鴨似的向後閃躲。

古夏等得就是現在，因為笑面在後翹的同時，有傷的雙腳站立不穩，上身必定前傾，這一傾，兩隻眼睛就都落在了古夏眼前。

古夏慢悠悠地伸出一隻手。

「糟了！」笑面現想收回已經探出的腦袋是來不及了，只能盡量往上長伸脖子，兩隻甲亢般的大眼死死瞪著古夏白長的手指，像能將它們盯化一樣。

古夏擺出勝利的「V」型手勢，兩指成勾，眯起眼睛直對笑面，眼瞅就要下手，卻只聽笑面背後忽然傳來一聲悶響，奸笑剛露出個雛形的笑面兩眼一翻，登時暈了過去。

手裡偷握著的尖刀也嗆啷落地。

古夏後背密密麻麻布了一層冷汗。

他蹬人挖眼，實際上就是為了圖「快」，要是跟笑面拉扯久了，自己無論是精神力還是體能肯定都是要落在下風的，他想打笑面個措手不及，只能什麼奧步都出，但還是沒防住笑面偷出空隙，把手伸進了兜里。

笑面兜里有刀。

剛才那一瞬，若不是笑面暈倒了，估計也得憑著玉石俱焚捅古夏一刀，以古夏對自己的了解，他手都舉到笑面眼前，這刀他必定不會躲，因為一躲就再不可能有這種機會了。

不管怎麼說，他得感謝替他撂倒笑面的這位。

古夏大喘著氣踢開笑面手裡的匕首，後退兩步靠在牆上。

身體被掏空的滋味不好受，古夏抬手遮住從小巷外透進來的光，隱約看清了來人身影。

來的兩個人，差不多高，一胖一瘦，由於背光，看不清長相。

「謝了啊。」古夏將手伸進褲兜，攥住金幣。

瘦一點的剪影「哼」了一聲，扔掉手中的滅火器，轉頭走到巷口，靠在遠處，歪頭點了根煙，也不怎麼抽，就看著前方發獃。

「誒，狗哥！」胖子剪影回頭叫他，見人沒反應，便步伐奇異地跑到古夏面前，拽著兩個褲兜，分開腿在古夏面前站好，「嘿！哥們兒！」

古夏辨認半天，忽然把人認出來了，「你是剛才那個小胖子？」

小胖子愣了一下，沒想到古夏這麼快就忘了他，「啊，對啊。」

「謝謝你了啊。」古夏拽了拽帽兜。

「哎謝什麼呀，要不是你，我現在早被車軲轆開瓢了！」小胖子叉著腿，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堪，「我這也是讓狗哥陪我回家換個衣服，聽見這兒有聲，來看看，正好看見這傻嘚兒和你打架，就讓狗哥來幫幫忙。」

古夏心想，這胖子是真不長記性，差點兒小命都搭在著看熱鬧上了，居然還敢聽聲就上呢？

但他沒有多說，只是用下巴點點在巷子口抽煙的人。

「這位，下手挺狠啊。」看校服款式，這倆人也就和蘇自寧差不多大，馬上要中考的年紀，這麼小就敢用滅火器掄人……古夏撇撇嘴，真是不可貌相。

「嗨！狗哥就是一打架就願意抄傢伙，要不能被人叫做瘋狗麼，」小胖子不以為然，回頭踢了笑面兩腳，「誰讓他剛才把我推路中間的，我可還記得呢。」踢完，對古夏呲牙笑道，「幸虧陪我回來的是狗哥，要不然你就倒霉啦。」

古夏心裡明鏡似的，要是沒有他們倆在，自己怎麼著都得出點血，心裡對這倆人還是很感激的，但這並不妨礙他摸出金幣，高高拋起。

他要笑面還有用，不能讓這倆孩子給搗亂了。

「你……」

「董峰，快點！」正當古夏想要說話的時候，那邊抽完煙的瘋狗扔掉煙頭，朝巷子裡面不耐煩地喊道，「快上課了。」

「來了狗哥！」董峰遠遠答應一聲，回頭撿起金幣在手上端詳過後，還給臉色發白的古夏，伸出一根拇指指向巷口，「哥們兒我先走了啊，狗哥好學生，著急上課。」

「走吧……」古夏虛弱地擺擺手，「我等人來接我。」

「那有緣再見啦，」董峰學著俠客似的一抱拳，提著褲子小碎步跑走了。

古夏原地緩了非常久，久到他都怕笑面先一步醒過來，才哆嗦著掏出手機，聯繫上小查，讓他來接自己。

————

笑面是被一陣銳痛痛醒的。

手疼，腳疼，後背疼，脖子疼，哪哪兒都疼。

他掙扎著動了動，頭顱就像是被一條細細麻繩繩系在肩膀上了一樣，根本感受不到脖子的存在。

怎麼，回事。

笑面試著操縱四肢，四肢也不聽他使喚。

這一驚之下，他才真正的清醒過來。

視線首先恢復，映在眼前是自己的身體和一小塊石灰地。

攪動發昏的腦子想了想，笑面才明白，自己原來是被綁起來了，不但綁起來，還是站著綁在架子上的，有點像稻草人，又有點像西方的神之子。

他悶哼一聲，用腦袋帶動脖子抬起頭，眨眨眼看向前方。

他看到一張臉。

離他非常非常近。

他甚至能看清那蒼白臉上幾乎不可見的小小雀斑，和火紅頭髮上映著的落日餘暉。

「啊！」笑面驚詫的打了個嗝，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而小查見他醒了，則倒退幾步，轉身背對笑面道，「少爺，人醒了。」

笑面這才嗆咳著，環視一下四周。

這裡應該是個廢棄工廠，位置不明，門沒關，笑面能透過門口看到外面有山。

光從上方狹小的窗口透進來，細細長長的鋪了一地，像是一條紅紅的地毯，從笑面背後延伸至前方。

笑面順著光毯望過去，看到古夏坐在毯子盡頭的一張椅子上，一條腿垂地，一條腿屈踩上椅子，被雙手抱住，下巴歪墊在膝蓋處，眼睛半睜半閉的望著他。

像一隻慵懶的黑貓，笑面想。

可小查又走過去了，立在椅子旁，端端正正的。

不像黑貓了，笑面活動一下僵硬的脊背。

——像一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