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二十三」

「止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打架？」

尚千水邊走邊問。

「怎麼，千水已經等不及了？」

高止棄笑著瞄向他。

尚千水稍稍別了臉，是想：自己與父親約下了十日之期，有此步入江湖見識的機會難得，只怪成事不足，讓一連又生又死的折騰給浪費了三日時辰。擔心接下來又會生變，得儘快與止棄把事情完成了，之後才好安心回段瀑山陪父親……

思及那段瀑山之處，尚千水暗自一嘆，心情竟有些矛盾。

「我想快點和你做到這件事情……」尚千水輕道。也想著，能快點完事的話，所余時日還能一起四處多玩！

「好。」高止棄應道，「那我們今晚就做。」

「啊，還得等晚上嗎？」

「這時辰也快日落了，何急一時？」高止棄瞧他急切的樣子，「等回到客棧後，你我要做什麼都可以。」

「客棧？！」尚千水一顫。

「我家是百通客棧。」高止棄道。

「啊，這事要在止棄的家裡做嗎？」尚千水腦中冒出了阿便那句『不要跟男人回家』的話。

「不然，就在這街上大庭廣眾的做？」

若然尚少主真有如此盛情，他當奉陪到底！

「呃……」尚千水頓了下，呼道，「啊，好多人！」

忽見前方聚滿大片人群，尚千水慌地一步躲入高止棄背後，生怕自個異於常人的寒體又會招來意外！

在外逛了半天，這時他們已快近百通客棧，但見那大門前面站了群身板高大的成男，個個衣裝整齊一致，顯然不是江湖散客，又身帶配劍，言行規矩嚴肅，看著不像投宿吃飯，倒是前來辦事的武林人！

高止棄眉頭略蹙，暗猜難道那爹惹上是非了？！不由地有些擔心。

「千水，你先跟我來。」

高止棄按下斗笠，轉身把尚千水一個橫抱，疾步帶他去到了客棧旁邊的小樓舍裡面。

「你在這裡等我，不要走開。」高止棄認真地叮囑道。

「止棄……」尚千水捏住他欲去的衣袂，與道，「你要小心點，他們好像是武林盟的人。」

這話一出，高止棄詫異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在段瀑山上見過他們……」話半，尚千水驀地抿住嘴唇。心下暗念：還是暫時不要把自己與父親的事情告訴他……

「段瀑山？！」

高止棄從他欲言又止的話中逮住了這三字。

聽聞原河盡頭確有此山，但山高穿雲，常年積雪又極盡凜寒，甚少有人無端前往。這深居尚水宮的尚少主竟說到過那地方，還見過武林盟的人，實在蹺蹊！

尚千水只好解釋道，「我做夢自己到了一個叫段瀑山的地方，然後碰見了一群這樣子的人……」

毫無水準的謊話。

兩人關係半熟不熟，料他不會坦誠相對，高止棄也無暇追問，只道，「好了，我去看發生什麼事，你在這等我回來，知道嗎？」

「嗯！」尚千水點頭。

三步一頓，高止棄回頭又補了句，「記著，千萬不要跟了別人走！」語氣帶重。

「嗯嗯！！」尚千水用力地點頭給他答應。

哎……

高止棄暗嘆，脫了斗笠，幾下整理過容裝，出了舍樓走向客棧大門。

…………

武林盟的人一來便以百兩黃金包下了百通客棧，把正在裡面吃喝毆鬥的江湖散客通通趕出後，又圍上高老闆問話一通。高止棄在遠處看著，正揣測武林盟來此何意，但見他們已被自家那爹帶進了客棧，便快步的從後跟上。

「眾所周知，武林之巔唯斗魁四星屹立，魅力風靡原河大江，無人不識，無人不往，而庶界對這四顆天外之星更有『風花雪月』之美喻！」

老闆高止寒在前頭帶路，邊走邊給身後一群武林盟的人悠悠解說……

「孰知有喻，武林盟主百里夢在天為璇，落塵是花。而無劍君子東方極在天為璣，入世是風！話說十二年前，不知哪來一陣風吹進這家百通客棧，掀起了一場百花怒放！回想當年那盛景啊，是千詩道不盡的燦爛浪漫！」

高止棄低調地跟在後面，聽著那爹把一段朗過無數遍的稿詞又朗了遍。這稿當然是高老闆親編的，用以招攬賓客的效果奇好，所以一直不換。

「現在，請大家抬頭看屋頂那個十尺大洞，正是當年百里夢一見東方極時，熱情洋溢的送去一掌，直把東方極打穿上天！」

話間，一群人果真抬頭望去屋頂那洞，當年一幕彷彿正演繹於眼前，都呼呼感嘆。

高老闆抒發道，「那所包含於其中的武學精髓與感情升華啊，大家可有從這十尺大洞里深有體會？」

武林盟的人一起抒發道，「啊……」

接著，高老闆又指向客棧大廳道，「當大家走進這座客棧時，是否都有遇上一股搖晃不已的神奇感覺？」

武林盟的人紛紛點頭，幾個還追問為何。

「話說東方極從天上直墜而下，回穿屋頂那十尺大洞後，其身猛砸落地，霎間香塵飛揚。當場所見，地面完好無損，地基木樁卻次第粉碎，最後獨留正中的一根穩穩支撐起東方極的置身之處！從此以後，百通客棧便僅由這根獨樁支撐，歷經數載，屹立不倒。」

得知後，武林盟的人又響起一陣子感嘆……

高老闆抒發道，「如此隔山打牛的超凡根骨，還有那份盪氣迴腸的含蓄感情，大家可有從這陣獨樁支撐的搖晃感中深有體會？」

武林盟的人一起抒發道，「啊……」

高止棄蹙著眉頭，並不信他們遠道前來是為了參觀百通客棧和聽聞武林盟主與無劍君子的故事。

這時，只見那爹竟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前，不由渾身一震！

「好了，接下來是重頭大戲，此處若想入內參觀，必須一人一兩銀，願者自付。」高老闆滋滋笑道。

隊中為首的男子名叫張三里，只見他聽了這話後臉色瞬變，當即道，「不是事先說好，一百兩黃金可包下這客棧一天的，怎麼走著走著又收起錢來了！？」

高老闆笑道，「俠士此言差矣，皆因房內藏有天璣無劍君子的無劍絕學，平日對普通人絕不開放。幾位既然帶了武林盟主的令牌前來，便是有要務在身，我才特意破例，但規矩不能破，入場費還是要收的。」

好你個奸商！張三里咬牙切齒的腹誹了句。

但既然要來搜人的，不搜個徹底豈不枉費功夫？再之盟主事先特意有說，這趟行動不得擅用武力，騷擾民生，任何能以錢解決的問題都必須以錢為先。

數了數隊里的二十八個人頭，張三里給了高老闆八兩銀子，氣著道，「前面八個組成小隊跟我進去，其餘的留在外面繼續搜人，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高老闆微微躬身以禮道，「房內地板或有不穩，各位走動時請多加小心。」

「得了別廢話，立即搜人！」

高止棄聽得『搜人』二字，想那武林盟主不惜重金，派了大隊人馬前來是為搜誰？！

最快竄進腦海的第一人是尚水宮少主，尚千水！因他漏嘴提到自己在段瀑山上見過這群人，又只聽他說跑出來是為了找自己打架，卻一直不提如何離開尚水宮之事……

串聯著個中細節，高止棄暗地得出一道模糊結論：尚水宮少主難耐寒宮苦寂，於是私自離家出走，逃來投靠他這個唯一的『朋友』了！

如此猜想之下，他渾身又一震，默不作聲的，心道：反正人不在此，就隨便這群武林盟的搜吧。

。。。

尚千水躲在小舍里等了半天不見高止棄回來，本是緊張兮兮的情緒緩緩轉淡，好奇心又發作，開始不住地觀察起四周環境。

小舍布局簡致，角落堆存著一袋袋麵粉，或柴米油鹽之類的。尚千水走去給麵粉袋子上輕輕一拍，那袋子霎地凝成了冰！

尚千水臉上一愕，雙手抱緊永凝珠，不敢再碰任何東西了。

抬頭看，發現屋頂搭了個閣樓，心還想探個究竟，於是沿梯子爬了上去。幾步到頂，只見潔凈的閣樓上放有一張小床，旁邊還擺著個裝衣服的大箱子……

「哈呲！」

那大箱子打了個噴嚏！尚千水嚇得一跳，身子後退，不料錯步踩到梯子邊沿，整個倒翻的摔了下去！

「啊！！」

他閉著眼睛只等疼痛來臨，卻意外的，身體落進了一個寬闊厚實的懷抱之中！

尚千水睜開一看，又呼一聲，「啊！」

把他接住的男人眉宇英朗，俠骨風流，氣度像極了書中那位手執三尺青鋒的白衣劍俠……雖然，他執的是一雙筷子不是青鋒，穿的是一身青衫不是白衣，但尚千水確信自己不會把這位男人認錯！

「東方阿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