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三十三」

東方極認真地點了頭，「所幸他功體並非盡廢，而是受一道內力封堵，乃至無法運全。然而於其至要的奇經八脈確實被徹底撼碎了，那人顯然有心毀他前程，要他再無翻身機會，針對意味頗深……」

尚千水聽了驚訝，才知原來止棄多年來一直忍受這般折辱，心中之痛何其疾首。但未見他與世埋怨，抱憤不公，只於眾人的冷眼嘲笑中默默堅持，不言放棄，不失自我，更不畏辛險的幫助自己……

想著，尚千水對高止棄的好感又添一層敬慕，眸光感時泛起淚花，真摯誠誠的道，「阿叔你快說吧，要怎樣才能幫得止棄他？不管什麼事情，哪怕刀山火海，我都願意做的！」

東方極輕輕一嘆，心念這位纖塵不染的小少主又怎知何謂『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是派不上用場了，如今能助他恢復功體的只有你身所懷的純寒真氣。」

「啊，那是爹……」話一破口，尚千水連忙捂嘴堵回，低聲，「阿叔……是不是只有這個辦法？」

「是的。」東方極道，「封堵他功體的那道內力屬陰，我能以陽擊破，為其打通十二脈。但與之相輔的奇經八脈已潰廢，無法再推深功力，日後定必成患。此內傷兇惡嚴重，本應不可逆挽，然而你修練的純寒真氣十分特殊，繼百年精益，得天獨厚，可滋養血脈調和生機，或也能為他治癒碎脈，重合功體。」

聽著，尚千水抱緊懷中的永凝珠，不安道，「這真氣不聽使喚的，經常在我心境起伏不靜時失控紊亂……怕，怕萬一在做那個的時候突然亂了……會不會讓他傷上加傷？」

「必會。」東方極道，「所以做的時候切記加倍小心，不可操之過急，先為自身調教好感情，再一點一點的潛循漸進。」

因知離宮在外的時日有限，尚千水擔心道，「那麼一點一點的……約需多少點？」

「你身懷的真氣不與尋常，功效定然比一般丹藥要好百倍。依我估算，若每天一次，約一個月足可癒合七八，若每天反覆數次，潛逐增快，或數日即可。」

見尚千水掰著手指頭的算起了七上八下，東方極笑了又道，「恰巧，你把凝成寒冰的逍遙丹灌了他腹中，究竟是要渡內力助他化解，不然寒氣長淤功體不散，最終亦恐有性命之危。」

一聽止棄會有性命之危，尚千水身肩震顫，已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後悔不已，想來也到底是自己的責任，便決心道，「明白了，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會對止棄他負責到底的！」

高止棄憋痛說不出話來，只聽了兩人這番對話，心中盡有千言萬語，百感凌亂。他既一點也不想受那個東方極的施恩，卻又對千水願為他做的那個事情，有一點一點的期待……

「好，此事就交給小千兒你了……」東方極站起，從衣懷取出一根三寸長釘，向著高止棄走去，「那現在，就先由我為他做該做之事吧。」

那根長釘頭圓寬而尾尖銳，柄處印一枚『夢』字，不明作用，但見其在東方極手中刺光冽冽，高止棄全身泛起一股激靈，沖聲向他喊道，「你想做什麼？！不要過來！」

「此物名為『寸心釘』，可吸納內力直注經脈要處，一發即中，效果立見。」東方極解釋道，「如今你功體受堵不好自行調轉，而我亦不想與你慢慢糾纏，咱們就用這根東西來直接解決吧。」

說著，東方極已把高止棄逼至牆角……

「滾開，你不要過來！」

「冷靜，放鬆……此釘中已存有我的陽氣，當下只需打入你體內，即可擊碎那道封於你十二脈的陰邪。而一旦事成，從此你便能暢通無阻，為所欲為。」

「滾開！！扔掉你那根玩意，更別想用你的什麼東西放進我身體裡面！！」

明知武功打不過對方，卻不想坐以待斃，任人擺布，高止棄橫心又抽出水瓢，正要反抗，不料一道劍氣倏地刮過他手腕，銳痛之下，那水瓢握不住了，『咚』的掉到地上。

東方極眸光一眯，「千兒，這步勢在必行，由不得他情願與否的，請你助我制止住他。」

尚千水聽話，持永凝珠揮開一扇寒氣，凝聚在高止棄身周四面，瞬間成了一壁冰遁，把他牢牢錮於其中，讓其徹底的動彈不得，掙扎不了。

「千水！你別聽這歹人說的話，他動機不純！」

高止棄不放棄，又把身體使勁撞向冰遁，只覺這遁堅固無比且寒氣凜冽，幾下便叫他乏了氣力。

尚千水在他身邊溫言安慰道，「放心吧止棄，東方阿叔為人正氣，行俠仗義，絕不會加害於你的。等你經脈打通後，我就親自為你治癒內傷，好不好？」

「不要好！！」

身體沒了氣力，高止棄幹脆用頭撞！

東方極手執寸心釘，一指用力點在他下腹丹田處，運功往裡深入，感覺指尖牽到了一道純陰，氣息尤感熟悉，心中微詫，隨即又穩回心神，臉上沉道，「這下可能會有點痛，男子漢大丈夫，自己想辦法忍著。」

「你，你給我滾開……」

高止棄抽搐著，只覺腹下如被利劍穿刺，內有斷腸削骨的劇痛一直延伸全身，分分寸寸，說不出的難耐難受……

高止棄神智痛得迷了糊，心中卻死活不肯依從，還咬牙強撐，「滾開……我不需要你…你這種人幫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

口中話語不清，雙手胡亂抓撥，恰是撞到腹下一指，指尖忽地偏離丹田，不易逮來的陰邪溜了去。東方極見著不禁來氣，豎指重重刺進他穴深，以劍氣直捅，剎間叫他臉青無血，氣出無入。

逼身向前，隔開了尚千水的視線後，東方極與他壓沉聲音道，「別要不識好歹，可知我現在渡給你的這股痛勁，放武林中有多少人巴不得願挨！若非看在千兒心中重你的份上，我才不會管你這高止棄廢不廢！」

汗雨淋漓間，兩人前額幾乎相抵，高止棄喘息著，只扯了一笑，「好話好聽的，你這哄得了那個呆瓜，但別想來糊弄我！無恩無意，硬塞恩意，又是居心何在！」

東方極也笑，「想不到，你這頭腦還有那麼點清醒。可惜，現在已沒你選擇的餘地！」

話落，他指尖把那道陰邪揪回丹田，另一手舉起寸心釘，對準要害直勢插*進！

「啊！！！！」

一聲響徹，在那廚房裡煮麵的爹跳了個跳，失手打翻一盆醬油！

只道，兒子練的功果真厲害！

…………

「止棄，你還好嗎？止棄！止棄！」

尚千水看著他一頭暈了過去，滿身淋汗濕透，神色猶存痛苦深刻，不忍想張手抱他。卻知自身寒氣滲人，又怕會傷他，只好依伴在旁，小心守著。

「不用擔心，他功體的陰邪已被破除，十二脈運行暢通，接下來只需為他愈復奇經即可。至於日後能得多少提升，還看他造化如何。」

東方極收回寸心釘，把那暈去的高止棄扔到床上，借片刻調息過後，坐於床沿輕道，「千兒，過來……」

尚千水聽話地坐在了東方極身邊，「阿叔？」

東方極微笑，從懷裡夾出一顆淡紅色的小丸，說道，「這顆叫『百樂丸』，是一種迷藥。服食後可使人根骨散軟，無力運功動武，徹底不能反抗。」

尚少主自然不懂『迷藥』二字的含義，只看著上面印的一枚『夢』字，好奇猜想，阿叔這身懷裡到底藏了多少個『夢』？

東方極把百樂丸交給尚千水，「記著，一定要好好藏起它，這東西不可隨意暴露的。」

「阿叔？？」

「你替他化解了逍遙丹的寒氣後，若見他舉止異常，或又胡言亂語的瘋狂抱你不放，便立即把這顆藥丸塞進他嘴巴里，不要猶豫，知道嗎？」

「嗯……」尚千水懵懵的點了頭。

「小千兒乖，要好好保護自己。」東方極輕輕摸了摸他頭，「對了，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小千兒也一定要記住！」

見阿叔的神色認真起來，尚千水問，「什麼事情？」

「他經脈的陰邪雖已清除，但如今體內又存了我的陽氣……」指了指躺那的高止棄，東方極道，「而以他現在能為，恐怕難以駕馭。你為他愈復了奇經後，切記告訴他必須上百香山去找百里盟主，請求他為其調和生理，以衡穩功體。不然陽氣久沉不活，淤積成患，終有性命之危。」

聽得止棄會有性命之危，尚千水急急應下了，但想來情理不通，又猶豫地問，「但是，百里盟主不認識止棄，會肯幫他嗎？」

東方極笑著，壞心思的故意使他道，「小千兒啊，高止棄是你的朋友，只要你和百里盟主也做個朋友，這樣高止棄和百里盟主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間理應互相幫助，如此一來，百里盟主定然願意幫他！」

「不要……」尚少主不接受這種關係。

忍了笑，東方極又道，「不然的話，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尚千水急問。

「可以讓他帶著『海誓山盟連理劍』親自上門找百里盟主，百里夢見了那劍後，定會答應他的任何請求。」

「海誓山盟連理劍？？」尚千水懵了。

「那劍就封藏於百通客棧之中，你朋友會知道的，等他醒過來後，就將此事轉告與他吧，記住了？」

「嗯！」尚千水點頭答應。

「好。那麼……」東方極站起，朗步走到窗前，望向碧藍的天際，深吸一口清風，「小千兒，好好保重。」

「東方阿叔……你？？」尚千水忙道，「你不是正在被仇人千里追殺嗎，這麼走出去不怕？」

東方極回頭一笑，「昨日還怕得慌的，但不知為何，現在一點也不怕了。」

天地無極，紅塵漫漫，闖蕩在這路上的人啊，需要太多一時的衝動，和瘋狂的勇氣……

「阿叔！」

看著東方極一襲青衣躍向碧空的身影，尚千水終於明白……原來對於武林人來說，門就是窗，窗就是門！

不對！

「東方阿叔！」尚千水跑到窗前，向著長空中那抹不羈浪蕩的青色，深深呼道，「謝謝你！！」

白雲清風，留下一聲朗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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