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新的仇人
小說: 笙歌照夜心(重生) 作者:惜灼华 字數:2280 更新時間:2019-09-21 05:25:51
就在不久之前,玉笙寒挫敗周鳴珂的一場陰謀時,他陪周鳴珂易容在現場窺探,那時候作為命如螻蟻、見不得光的殺手,他也曾在暗處為玉笙寒的風儀所吸引,然而沒想到,那次回去之後,周鳴珂竟告訴他,他就是十幾年前夜心谷前谷主祁默丟失的獨子,祁逸飛!身世的真相大白帶給他的痛苦是強烈的,原來,他也不是天生的卑微下賤,原來,他也曾可以像那個霽月清風的青年一樣站在陽光下。可是現在他卻什麼都沒有,沒有父母,沒有身份,沒有未來!充斥在他身邊,永遠都是血腥和黑暗,還有如今周鳴珂已經不加掩飾的殺意。
那時候他恨意滔天,滿心不甘。恨周鳴珂害他生母,扭曲了他的人生軌跡,不甘與玉笙寒之間的雲泥之別,明明,他們原本可以並肩而立……
周鳴珂派他去刺殺玉笙寒,大概根本不擔心他將自己的身世說出來,恐怕在他看來,玉笙寒如果知道了祁默的兒子尚在人間,為了自己權位穩固,定會立即痛下殺手除去隱患。正是因為周鳴珂以己之心度人,才會馬失前蹄,多年籌謀付諸東流。
他最終還是賭贏了,玉笙寒在查明了他的身份後,立刻接納了他,並且看上去是真心實意為他的遭遇痛心,安排百草堂的醫首沈恪為他解毒,親自帶著精銳屬下直搗黃泉所在,將之一舉剿滅!玉笙寒將周鳴珂面容殘損、血跡斑斑的首級帶到他面前,跟他說:「逸飛,你的仇人已經死了。」
他的仇人已經死了。這之後的一段時間,他確實是這樣認為的,於是開始試著釋懷仇恨,畢竟人生還很長,他不願意讓過往的陰影影響自己一輩子。
他還要為自己謀劃將來。
玉笙寒對他很好,不止親自教導文武藝,在生活上也關懷照料有加。這樣的溫暖讓他沉溺,也叫他時常惶恐。
黃泉一遭,修羅十四載,他的心早已被無邊血腥浸染得麻木冰冷,他只相信力量可以保護自己,根本不屑情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畢竟,人心易變。
對於力量上的弱勢,他耿耿於懷,安全感的缺失令他日夜難安。他所擁有的,都是玉笙寒給予,倘若有一日玉笙寒翻臉無情,他便立刻會失去一切,甚至性命。
他渴望變強,渴望權利,渴望邁上、甚至超過玉笙寒現在的高度。
他要站在至高處,從此不再仰人鼻息,而是作為持劍者,享受生殺予奪盡在手中的快/感和自由。
他想做夜心谷的谷主。
可是,玉笙寒真的對他很好很好,兩歲以前的事情他不記得了,他只知道從他記事以來,從沒有人像玉笙寒這樣待他好過。玉笙寒是一束光,照進他常年所在的陰冷深淵,在他冰封的心頭印下點點暖意。
如果他在背後算計玉笙寒,算計他的谷主之位,玉笙寒會傷心的吧?就不會再對他那般好了。
這樣想著,祁逸飛竟動搖了。
對於這樣的反應,他自己的驚訝也不小。他以為自己冷心冷情,為了生存和向上爬可以不擇手段,可是現在,卻因為玉笙寒而變得優柔了。
對於殺手來說,這幾乎是致命的弱點。
但是不久之後他的困擾便沒有了。
因為他發現他又有了一個仇人,這個人就是玉笙寒。
再怎麼被黃泉的折磨泯去人性,他那時到底也才只有十六歲,對於自己已經沒有印象的雙親,心底仍然有著柔軟的眷戀。他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年不曾發生那個悲劇,自己的人生會怎樣?威嚴尊貴的父親,溫柔美麗的母親,還有……溫潤如玉的阿笙。他會在陽光下無憂無慮的長大,成為和玉笙寒一樣的霽月清風的疏闊男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空有一副皮囊,內里已是一片狼藉,在玉笙寒面前只剩下自卑。
他向夜心谷的老人打聽往事,想聽聽自己父母的故事,卻在東拼西湊中獲悉一個痛心的事實。
他的父親,前谷主祁默,並不愛他的母親。祁默心中另有所愛,只是因為一些緣故不能在一起,後來年紀漸長,才在初代谷主的安排下娶了谷中一位長老的女兒,又過了幾年,才生下了自己。
兩歲那年,祁默本來答應了陪他母親過生日,卻在當天收到了一封飛鴿傳書,是他那心上人傳來的消息,因為家中變故,求他照顧她的愛子。於是祁默毫不猶豫拋下了妻兒匆匆出谷,他母親往日里積攢的失望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再也忍受不了,於是帶著兒子負氣離谷,這才遭遇了襲擊,發生了後面的那些事。
一切不幸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玉笙寒就是他那好父親心上人的孩子。
得知了這些往事的祁逸飛雙目赤紅,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刺破肌膚,任血珠從指縫間滲出。
玉!笙!寒!
若不是為了接他,他所謂的父親,不會違背承諾丟下他母親離開,他母親便不會失望離谷,被害了性命!
在玉笙寒享受著他父親的疼愛的時候,他正在修羅場中苦苦煎熬掙扎,滿心惶恐;在玉笙寒取代他成為夜心谷少主的時候,他正被人踐踏在血里泥里,狼狽不堪;在玉笙寒志得意滿走上谷主寶座受眾人跪拜的時候,他正卑賤地輾轉在仇人的鞭下,遍體鱗傷!
怎麼能不恨?
倘若沒有玉笙寒,他何至於此!他因為玉笙寒而失去了母親,失去了自己的身份,玉笙寒卻鳩佔鵲巢,替代了本該屬於他的順遂人生。
玉笙寒應該受到懲罰。
於是他不再猶豫。
原本就是玉笙寒欠了他的。
作為夜心谷名正言順的少主,他拿回本應屬於自己的一切理所應當。
動了勾引玉笙寒的念頭,是一時衝動還是早有隱念他已經辨不清了。那是他來到夜心谷的一年半之後,一天,南長陌故弄玄虛說要帶他去一個好去處快活,竟是將他帶到了谷外城鎮里的風月場所。他過去做殺手時也來過這種地方執行任務,但卻並未專門來此享受過。黃泉中對屬下控制極嚴,對他尤甚,旁人還能偶爾出來尋樂,他卻是萬萬不能的,因此之前一直沒有嚐試過與他人雲雨之樂。來到夜心谷後,他一心練武,心無旁騖,只想儘快提升自己的實力,籌謀權勢,安撫滿心的危機感,是以也沒有閑心想過這些消遣之事。
南長陌那日找來相陪的全是小倌,還擠眉弄眼地扔給他一本內容露骨的春/宮圖,口中說著的無非是抱男人比女人更舒服之類的挑逗嬉笑之語。
當塗著脂粉的俏麗少年乖巧討好地笑著往自己身上攀附的時候,祁逸飛心裡一陣彆扭,直接厭惡地把人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