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曦涵目中精光一閃，厲聲吩咐道：「等會打起來，誰也不許傷害寒兒，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說完，拔劍縱身而上，直指祁逸飛。

其他人也紛紛持了兵器，跟隨阮曦涵沖了上去。至於所謂的以多欺少，這會兒誰還管那個，祁逸飛是多可怕的人，不趁這個機會把他壓得死死的，一旦讓他脫身，他們這些襲擊夜心谷的人將永無寧日！

架住阮曦涵的長劍，從匕首上載來的震動將整條手臂震得酸麻，虎口一痛，幾乎就要握不住兵器。祁逸飛咬牙，心中暗道可惡。阮曦涵不是庸手，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若不用些手段，只怕十招之內，必敗無疑。

這般想著，他眸光一厲，就要變換招式，驀的，一縷幽幽笛音在身後響起，聲音雖輕，但穿透力卻強，祁逸飛聽進耳中，忽然覺得心中一悸，緊接著體內的氣血運行似乎凝滯了一下，幾息之後，變得紊亂起來，內力運轉不濟，全身各處大穴似乎被鋼針插入一樣銳疼，頭腦變得混亂，一抽一抽地發痛。他踉蹌幾步跪倒在地，雙手捂住頭，試圖調息，但笛聲無孔不入，直迫腦海，讓他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抵抗。

艱難抬頭望去，只見場中諸人皆是與自己一般情狀。近旁，阮曦涵單膝跪地，雙眉緊皺，看上去正在苦苦抵擋笛音的侵襲。一些功力低的人此刻已經忍不住哀鳴起來。

祁逸飛咬牙晃晃頭，正難受間，一股草木清香之味傳入鼻間，頓時心神一清，體內翻騰的氣血漸漸平復下來。這味道……抬眼望去，入目是一襲天青色衣衫，卻是玉笙寒正站在身旁。

祁逸飛站起身來，驚詫地看著玉笙寒橫吹竹笛，製得場中諸人服服帖帖。而自己之所以擺脫控制，關竅應當在於玉笙寒身上所佩的香囊。怪不得覺得其中有一股藥味，他原先還以為是玉笙寒自己喝藥留下的味道。

他從不知道，他還有這般厲害手段……

湘笛流光明月冷，一劍清霜玉笙寒。果然名不虛傳！

遺世獨立，驚艷決絕！

握著匕首的手顫了顫，想到方才自己差點便用上了以命搏命的打法，祁逸飛心情複雜，看著吹笛的玉笙寒，眸色微濕，悸動的心底卻又難以抑制地泛出絲絲甜蜜。

……

時間回溯到幾年前。

玉笙寒端坐椅上，專註地看著幾步外台階下的空地上，祁逸飛與勿思纏鬥正酣，兵刃相擊聲不絕於耳，身影騰挪間帶起陣陣疾風。

玉笙寒的目光隨著祁逸飛移動，眼中露出讚許，時而微微點頭。

祁逸飛回歸夜心谷後，他親自教授陽春白雪心法，指點武藝，與他分享習武心得，並無半點藏私。祁逸飛悟性極佳，這才不過半年時間，武功已經有了很大的進益，假以時日，成就不可限量。

每每對祁逸飛心生讚賞的時候，玉笙寒便更加憐惜他曾為惡人所擄，原本金尊玉貴的夜心谷少主，偏偏十幾年來半分本該屬於自己的尊榮也未曾享受過，反而遭受那許多折磨迫害，如今再怎麼彌補，也挽回不了這麼多年的遺憾。

玉笙寒這廂正肯定祁逸飛的進步，卻不知場中，祁逸飛久戰不能勝，眼角餘光望見不遠處台階上正看著自己的人，心中漸漸焦躁起來。

勿思是玉笙寒的貼身侍衛，是他身邊第一得力之人，武功本就不弱，以祁逸飛如今的實力，贏不了他也是正常，但祁逸飛心有不甘，一心要在玉笙寒跟前掙下這個顏面，當下身法一變，換了招式。

作為殺人工具訓練出來的殺手，存活的意義只為為主人殺人，因此，所用的招式狠辣決絕，甚至完全不顧惜自身安危。祁逸飛過去在黃泉所學便是如此。但是之前他受錮於所學內功不夠高深，便是招式精妙已經領略了十成十，也難以提升威力。如今有陽春白雪心法在身，出手之威自然不同。

玉笙寒眉心微蹙，看著祁逸飛的新招式，忽然起身道：「住手！」他打出一道柔和的內力，將不及收手的兩人分開，然後走下台階來到祁逸飛身前。

「以後不許再用這些在黃泉學的招式了。」玉笙寒道。他對祁逸飛一向寬縱，這卻是第一次用「不許」這樣明顯帶著命令含義的詞。

祁逸飛似有些不能接受，但也沒有反駁，只沉默著不說話。

玉笙寒輕輕嘆了一口氣，揮手讓勿思退下，取出袖中手帕為他擦拭額上因剛才打鬥而沁出的汗珠，柔和了語氣道：「逸飛，這些殺手招式，雖然厲害，但卻是不留餘地，傷人傷己，過於陰損，且一旦對上高手，這種消耗自身生機的打法必不能持久。我夜心谷的公子身份尊貴，誰值得你用傷害自己為代價來對付他呢？」

見祁逸飛似乎聽進去了，玉笙寒繼續道：「如今你的武功已經進步很大了，萬事欲速則不達，你不要心急，以你的聰慧，假以時日，將陽春白雪心法全部領會不在話下。屆時，江湖上無人是你的對手。」

「那你呢？」祁逸飛忽然問道，玉笙寒一怔，祁逸飛卻似乎有點後悔問出這句，立刻又用別的話岔開。

「若是情況特殊，危機之刻我只能用這些招式對敵保命呢？」他道。

玉笙寒笑了，眉眼彎彎，陽光落在他的眸中，閃爍著令人安心的暖輝。

「有我在，怎麼會讓逸飛遇到這樣的情況呢？」

……

玉笙寒果然自始至終都踐行了他的承諾，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依然是玉笙寒在保護著他。

這一刻他無地自容。

有這樣的本事，哪怕是後來被壓制，玉笙寒也完全有能力可以與他放手一搏，若盡了全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可是玉笙寒沒有。

寧可被他逼迫、被他折辱，也不曾將鋒刃指向他。

玉笙寒對他從來都是真心實意的，卑劣無恥、玩弄人心的，只有他自己。

「阿笙……」暖流和酸澀齊齊融匯在心間，祁逸飛紅了眼眶，不自覺喃喃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