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方過，東側天邊微亮，一片暗淡的金色之中緩緩冒出一個日頭，迅速渲染出一片彩色斑斕。

顧成蘇迷迷糊糊之間已經坐在了早膳的桌子上，桌上用膳的是她和虞城，青璃和青鳶一人布菜，一人在她耳邊念叨著今日的課程。

今日清晨都是大長老的禮樂課程，按照他們的說法第一節課輕鬆些許，以後每月也就兩節禮樂課程。下午兩個時辰則是黎茂主講的治國之策，至於夜間，藥理與武學輪流交替。

至於她之所以要這麼早醒來，是因為虞城的安排，早膳後繞著城主府晨跑半個時辰。

顧成蘇生無可戀的開啟了累死人不償命的悲催日子，這個身子自從中毒後著實有些弱，半個時辰的晨跑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如紅蓮所言，虞城半點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他在她的腕間綁了一根繩子，她是半點休息的機會都沒有。

若非是沈鈺琇讓原主鍛煉過一段時間身體，按照虞城的速度，她已經累死在了半途。半個時辰下來，她的腕間都被勒出了一條紅痕。

好在大長老的第一次禮樂課主要是以理論為主，否則她怕是還得帶傷上陣。

顧成蘇前世在古蕭方面頗有造詣，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兩個愛好之一，另外一個則是廚藝。

大長老講的基礎的知識她都學過，聽著聽著瞌睡蟲便尋了上來，眼皮剛才閉上，她便被一聲爆竹般響亮，素尺與桌子親密接觸的聲音炸了起來，抬眸正對上大長老盛滿怒火的眸子。

「站起來。」

顧成蘇猛地一顫，乖乖起身。

「方才我都講了些什麼？」

顧成蘇茫然眨了眨眼，拿起桌上的洞簫糾結的看了兩秒，放到唇邊，緩緩吹響，她可以壓制自己的技巧，吹出的簫聲僅限於零碎的音符：「氣、指、唇、舌，方才大長老您講的這四個基本要素。」

大長老面色有所緩和，但還是瞪了她一眼：「休息一刻鐘，繼續。」

顧成蘇鬆了口氣，本想伸個懶腰，但一想到他現在是扮演顧成睿，也只能繼續扮演老成角色，咳了聲，端著一副架子坐好，佯裝翻著面前的書籍。

「少城主。」

顧成蘇放下手中的書籍，扭頭看向她身旁的鄭鈞霆：「何事？」

鄭鈞霆總覺得顧成睿有些奇怪，可也說不出哪裡不對，自從城主府出事，他都未曾和顧成睿說過話，他想要安慰自己的好友，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腦海里組織了好幾遍話語，最後也只憋出來一句：「少城主，節哀順變。」

若是說原先的顧成睿少年老成，鄭鈞霆與他也是個差不多的性子，十足的兩個悶葫蘆，許是身份使然，小小年紀他們都將自己心事藏的很深。

「已經過去了」，顧成蘇淡淡說道，聲音飄渺不起波瀾，少年面色平靜，乖巧懂事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疼。

鄭鈞霆眼圈一下子紅了，他和顧成睿一起長大，他知顧成睿最看重便是家人，這樣的一場變故，他該是忍著什麼樣的痛苦，才能佯裝如此風輕雲淡的說出這句話。

「少城主，以後我會陪著你。」

顧成蘇錯愕的眨了眨眼，瞧鄭鈞霆這模樣，便知道他腦補了不少故事，不過聽聞他這句話，讓她心中溫暖不少，她朝著鄭鈞霆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你，鈞霆。」

「呸」，顧城凱啐了一口，重重扣下手中書籍，憤怒的磨著後槽牙：「殺人犯的兒子也配。」

鄭鈞霆並不知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聽聞這句話，一臉茫然，甚至於都不曾反應過來顧城凱是在罵誰。

顧青嵐聞言，忙拉住顧城凱的袖子，蹙眉道：「小凱，在這裡，莫要胡言。」

顧城凱恨恨磨牙，一拳砸向桌子，狠狠瞪了顧成蘇一眼，不情不願的拿起面前的書本，平息內心的憤怒。

顧成蘇從始至終理都不曾理他，朝著鄭鈞霆拋去一記安撫的眼神，讓他坐好，便專心翻起面前的書籍。

不遠處大長老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眸中暗光閃過，唇角微勾，這孩子倒是性子沉穩，若是他沒有看錯，這孩子似乎是不屑與之爭吵。小小年紀，便頗有幾分上位者的淡然，頗有城主當年風範，不，甚至更勝一籌。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坐在最外側的顧毓荷身上，這個孩子至始至終頭都不曾抬起，完全是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作態，他的眸光漸沉，這個孩子也絕非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