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茂主講課程治國之策顧青嵐和顧毓荷並不需要學習，她們二人除過四位長老的課程外，還有宗室專人負責教授女紅、廚藝以及女夫子教習女戒女德。

所以下午的課程只有顧成蘇、顧城凱、鄭鈞霆三人。

顧明方在世時，黎茂便會時常為顧成睿和顧成蘇授課，黎茂學識淵博，當真稱得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今，通天下。

不知顧城凱和鄭鈞霆二人水準，黎茂第一堂課只留了一個題目讓他們三人作答。

何為君，何為臣，何為民。

拿到這個題目，顧成蘇幾乎沒有過多的思索，張了張手，活動著指關節，方才握筆動作頓下，黎茂知曉顧成睿的筆跡，只要她動筆，便會將一切暴露。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處的傷痕，眸光微動，當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她站起身來，朝著黎茂恭敬作揖：「軍師，學生手腕受傷，可否尋人代筆？」

黎茂：「何人？」

顧成蘇抬眸，望向不遠處亭子里，正低著頭穿針引線的青衣女孩，女孩動作嫻熟，很快穿好針線，拿起一旁的剪刀熟練的裁剪好一塊白色錦緞。

眼下能幫她的便只有這個從未交談過的小姑娘，無論是完美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誤的禮儀或是不經意間流露著孤高清冷氣質，定然是受過專人教養的大家閨秀，所以這女孩定然會識文斷字，她緩緩開口：「顧毓荷。」

黎茂默許。

顧成蘇又是朝著黎茂一拜，拿起桌上筆墨紙硯朝著顧毓荷方向走去，再跟教授女紅師傅講明來由得到許可後，她走到顧毓荷身邊講明自己的來意。

聽聞她的要求，顧毓荷有些微的驚訝，只是這絲驚訝很快散去，她淡漠接過顧成蘇的筆墨紙硯，將桌上東西快速收拾幹凈，斂起袖子，鋪好紙張，鎮紙壓平，她朝著顧成蘇淡笑：「少城主請。」

顧成蘇將她一氣呵成的動作盡收眼底，這女孩一舉一動都讓人瞧著賞心悅目，唇角的笑容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生疏亦不會覺得親昵。

「君臣之道當如下：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為君難，為臣不易，為臣者，勿欺也,而犯之。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君民之道則如斯：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可知也。

為君者，當以民為子，親之愛之，思民憂，憐民苦。

為臣者，當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少女寫到最後，握筆的手竟有一絲顫抖，穩下心神，她寫下最後一個字，放筆，眼中毫不掩飾的敬佩，她撩起紙張雙手捧上。

顧成蘇亦是雙手接過：「多謝。」

顧毓荷淡笑，此番笑容了多了幾分真誠：「有幸聽聞此番言論，毓荷之幸，終生受教。」

她這般誇讚到讓顧成蘇心中生出些許心虛，此番稱讚她著實愧不敢當，畢竟這些話並非她所言。

對於前世過目不忘的她而言，四書五經，唐詩宋詞元曲幾乎是信手拈來，這個時代並未出現在歷史中，所以這些話語他們不曾聽聞，覺得訝異也屬理所當然。

她端詳著手中的絹紙，這姑娘小小年紀便寫的一手好字，想必是下了不少苦工，莫說原主，便是顧成睿在書法方面的造詣與之相較，也遜色不少。只是落筆處少了些許勁道，假以時日，這字定然初寫黃庭，恰到好處。

顧成蘇生出幾分望塵莫及之感，若非有顧成蘇的記憶筆法在，她的狗爬字著實拿不出手，心中一陣短嘆長吁，她怕是又添了一份課業，練字外加仿字。

人生路漫漫，何其艱難。

捲起紙張，交給黎茂，黎茂閱讀之後，眸中閃過一道亮光，他滿意點頭，將紙張捲起收好，這般胸襟心懷，當世怕是鮮少有人能及此少年。

好一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好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能寫出這般文章，能有如此闊達胸襟之人，這才該是他黎茂甘願效忠之明君，假以時日，悉心培養，定能帶領旬陽城走上巔峰。

顧成蘇哪知黎茂心中彎彎繞繞，文章已經上交，這堂課任務結束，她打算將自己關在臨水閣，悄咪咪練會字：「軍師，課業提交，請問學生是否可以離開？」

「可以。」

黎茂此刻心情大好，便這一篇文章足以撩撥他的心弦，只是為君者，非也儘是仁心，胸懷天下，殺伐果斷，知人善任，處變不驚……需要太多的品質，他，很是期待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往後的發展。

隨即他的目光落在還在思索二人身上，鄭鈞霆有鄭厲的教導，他並不擔心，唯獨惦著的是顧城凱，也不清楚宗族到底是何安排，將這二人安置在一起，殺父之仇，可謂不共戴天，難不成還指著二人能重歸於好，放下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