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朴的劍飽含著凌厲的殺意，快而狠。

耶律虜向後閃退一步，堪堪避開了。

一擊未中，趙清朴沒有再攻擊，只是手握著憫生劍劍柄站回了天字二號房室內的門關處。

他的腿酸痛，忍不住顫抖，卻依然努力站得筆直。

地上的衣服實在臟，趙清樸素有潔癖，便沒有穿中衣，只穿了遮羞的白色褻褲，又套了平日里只穿在最外層的大袖衫。

憫生劍劍尖指地，趙清朴面上端正肅穆，眼眶卻是紅的。他就那麼看著站在門外的耶律虜，也不說話，只是看著。

耶律虜跑走，把那一套衣裳、兩個大餅、一壺燒酒、三包藥都放在了客棧二樓的走道上，復又走回到天字二號房門口。

他沒再嚐試進屋，只乖乖站在門外，看著屋內的趙清朴。

兩人相顧無言，耶律虜卻是倏地咧開嘴笑了，牙白得晃眼。

好得很，不愧是齊雲山掌門的唯一徒兒。這才剛剛解了毒，還發著高燒呢，竟還能強行衝破穴位想殺他。

真不愧是他耶律虜看上的人，不是孬蛋。

耶律虜眯起了他狼一樣的綠眼睛，眼神玩味，出言問道：「小道士，你想怎樣？」

趙清朴聲音冷厲：「殺你。」

耶律虜搖搖頭，「你現在體虛得很，怕是站立都全靠強撐，殺不了我。」

趙清朴只是把手中的憫生劍柄握得更緊，並未反駁。

「你先讓我進門，你用憫生劍，我空手。若你真的能殺了我，便殺吧。」

趙清朴一動不動。

「怎麼？你是想讓這客棧的人都來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嗎？」

趙清朴後退三步，給耶律虜讓開了路。

耶律虜抬腳進門，關門，轉身對趙清朴說，「好了……」

耶律虜話音尚且未落，趙清朴頃刻拔劍刺向耶律虜的脖頸，可惜他臂上無力，出劍速度慢了些，給耶律虜側身避過了。耶律虜躲過了那一劍，順勢繞過了屏風。

趙清朴見狀，也是隨著耶律虜繞過屏風。

屏風隔起了內室，屏風以東兩米便是紅木大床，床以東一米便是窗，窗簾子依然是拉開的，陽光透過窗簾子灑進來，是稀稀疏疏的薄薄一層。

耶律虜背對著窗，逆光站著。趙清朴沒有絲毫遲疑，再次出劍刺向耶律虜。

耶律虜卻是不避了，反而主動上前逼近了趙清朴。

耶律虜在靠近……昨夜的可怕記憶倏地湧入腦海，趙清朴一時驚慌，下意識後退，用憫生劍做出了格擋姿勢。耶律虜卻趁機憑蠻力奪過了趙清朴的憫生劍，復又一掌打上趙清朴肩膀。

耶律虜用了三成功力，趙清朴撞上屏風，復又摔倒在地。

軟筋香之毒剛解，昨夜還被耶律虜欺負了一晚，高燒還未退，剛剛還強行衝破穴道……趙清朴確實是如耶律虜所言，體虛得很，此時全憑著一股恨意支撐。勉強能舉得起劍已是奇蹟，現如今被耶律虜打了這一掌，他只覺得四肢百骸都酸痛不已，登時失了力氣。

羊毛氈地毯厚實而柔軟，趙清朴此時就仰躺在那上面，卻是悲憤而不甘。他以右手肘撐地，想要趁勢坐起，卻終究是無力，復又跌倒在地。

耶律虜將憫生劍扔到了一旁，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走到趙清朴身邊，微笑著，蹲下去看趙清朴。

他那孱弱的，充滿了不甘和憤恨的小道士，他的美人，這樣弱小又倔強，愚蠢又美麗。

真是讓他忍不住心神蕩漾。

不過，當耶律虜伸手搭上趙清朴的脈搏，卻又瞬間變了臉色。

「用這種方式沖開穴道，你是真的不想要你這條命了？」

趙清朴依然是滿臉的端正肅穆，只是他臉色煞白，眸子里的光都消散了，那端正肅穆中終究顯出些可憐。

「不會的」，已說了這三個字，趙清朴沉默片刻，又補了一句——「我肯定得先殺了你再死。」

耶律虜怒極反笑，冷冷出言：「我倒覺得你是一點都不想要你這條命了，我這就送你一程。」

趙清朴沒有再說話，而是側過了頭，拒絕看耶律虜。

果真這般抗拒我嗎？

耶律虜殺念驟起，伸手扼住了趙清朴的脖子。

趙清朴卻是依然倔強地沉默著，不出聲，也不掙扎。

耶律虜掐著趙清朴的脖子站了起去。趙清朴被動離地，已是雙腳懸空。

耶律虜手上緩緩加重力氣，眼睜睜看著趙清朴的臉色變得青紫。

要殺了他嗎？這昨夜與他歡好過的脆弱美人，現在氣息奄奄、命懸一線——那脆弱優美的脖頸正被他扼在手中，他只要稍稍用力……

能呼入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嗓子生疼，世界都變得模糊……大抵是真的要死了吧。趙清朴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

羊脂玉般的臉上劃過一行清淚，似乎是與這個世界的最後告別。

師父，徒兒不孝，徒兒無能。

耶律虜本已被殺意蒙蔽，看到了趙清朴的眼淚，卻是瞬間心悸，隨即清醒。

他這是在做什麼呢？憑藉著自己的強大去欺負一個發燒的病人？

耶律虜終是鬆了手，趙清朴再一次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