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見她這樣，心中十分擔憂，「王妃……」

過了許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沈凝終於慢慢鎮定下來，「現在外面情勢如何了？」

墨蘭墨玉知道沈凝是在問什麼，但是她們倆卻十分遲疑，不知該不該把實情說出來。

沈凝察覺她們有意掩飾，當即眼神犀利質問，「聽不見我在問你們話麼？」

墨蘭墨玉兩人對視一眼，最後墨玉一狠心，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外面情勢十分緊張。肅親王的死已然引起軒然大泊，皇帝陛下既震怒又傷心，下旨無論如何都要抓到兇手。而經調查證實，肅親王在死前所見的最後一人是……咱們的王爺。這本就已經是莫大嫌疑了，且偏偏這時王爺又失蹤，所以現在外面都在傳是咱們王爺殘忍弒兄後倉皇逃跑。流言可畏，就算皇帝陛下原本不信這話，如今也是心存猜疑。現在，皇帝已經下旨通緝咱們王爺了。除此之外，派人圍了咱們安王府，說是一旦有可疑之處便會立即衝進來……」

墨玉話說到最後的時候已經哽咽不能出聲。沈凝聽著，更是心如刀割。殘害兄長又一聲不吭消失，饒是無辜也會被說成畏罪潛，就是因為變成這種局面，才更叫人心生絕望。好在她還能勉強穩住心神，慢慢從墨玉的坦白中找出中心意思。

「天子圍了王府？」沈凝捂著肚子，心底一涼。

墨蘭見沈凝臉色一白，連忙解釋了一句，「小姐莫急，雖說天子讓人圍了咱們王府，不過帶兵前來的是老爺。具體前去找到老爺的是墨玉，你且慢慢聽墨玉細細說來。」

「父親大人？」沈凝一聽，心裡多少覺得有些安全感。

「是的。」

但是她覺得奇怪，若是天子震怒，又怎麼會讓沈巍帶人來圍安王府，正常來說不是應該避嫌麼？她細細想著，覺得這會不會是表面做派，實際上皇帝陛下這番做法是另有原因。

「父親怎麼說？」沈凝心裡存著僥倖，總覺得沈巍帶兵圍困安王府是有目的的。

當然，事實的確如此。

「這機會是老爺特意爭取過來的。」墨玉擦擦眼淚，說道，「老爺說要咱們別輕舉妄動，還說……如果王爺偷偷潛回來讓小姐你一定要勸王爺先去自首。」

沈凝一聽這話，急了，「這是什麼意思？父親大人怎麼這麼說，莫不是他也懷疑阿音是兇手？」

她一急，便要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墨蘭眼疾手快上前攙扶，勸道，「小姐你先別急，讓墨玉把話說完。」

沈凝被勸住。墨玉接著說，「老爺自然是相信咱們王爺不是兇手的。畢竟王爺與肅親王關係是最好的，王爺哪裡會對自己的親哥哥下手。而且有線索和人證證實了王爺在離開肅親王府的時候，肅親王還是活著的。這一點可以作為洗清咱們王爺冤屈的證據，但是前提是，王爺必須現身。他若是一直是失蹤的狀態，便會被世人認為是畏罪潛逃。」

沈凝明白，不管是什麼事情，總歸是要當面對峙的。不然就算有千張嘴也會說不清道理。

「好，好，我明白了……」沈凝低垂眸子，愣愣點頭。蒼白面色仍是叫人心疼不已。接著，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抬眸問道，「淑妃娘娘呢？淑妃娘娘那兒怎麼說？」

這個問題讓墨玉頓時沉默了一下。

見她這副表情，沈凝心底忽然升騰起一股不安情緒，「你倒是說話呀！」

墨蘭輕輕拍了拍沈凝的後背，示意她冷靜下來，「小姐，淑妃娘娘她……現在還沒有醒來。」

「沒有醒？怎麼回事？」

墨蘭解釋道，「淑妃娘娘在聽聞王爺被通緝一事後，因受不了巨大打擊而當場昏厥。如今還在昏迷中，一直沒醒。」

「怎麼會這樣……」沈凝無力靠在床頭，此刻已是身心俱疲。

墨蘭墨玉也沒想到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她們只知道，原本平靜和諧的生活從今天起便是徹底被打破了。

沈凝有身孕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沈巍心疼女兒，入夜之後便獨自一人前來拜訪。

長久以來的相處讓沈凝早就把沈巍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了，這會兒見到可以依靠的堅實臂膀，她心中一酸，立馬就撲了過去，在沈巍的懷裡哭了聲來。

「父親大人……」

「我的雲兒，讓你受苦了。」沈巍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兒，心中頗為難受。

此刻聽見父親的安慰，沈凝那點理智和剋制瞬間瓦解，她放聲大哭，既委屈又害怕的情緒一覽無遺。沈巍好不容易把沈凝勸住。爾後，這對父女便緊閉房門，坐在房中，細細商談。

「父親，您可有找到阿音下落？」沈凝十分急切地問了一句。

然而，沈巍無奈地搖搖頭，「還沒有。安王他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禁軍幾乎要把整個京城都翻個底朝天了，都沒有見到安王半個人影。現在朝中猜忌和不滿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了，咱們再不儘快找到安王，那麼這情勢對我們便會更加不利，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人直接把弒兄罪名硬生生地安在安王身上。」

道理沈凝都懂，可她確實不知道慕沉音身藏何處。而且，她有私心在，不是很希望沈巍找到慕沉音。否則一旦被禁軍抓到，哪怕是皇子，那也必定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沈凝不忍看到自己的夫君收到半點傷害和屈辱，心中的負面情緒自然是愈演愈烈，幾乎當場就進入了爆發的臨近點。

沈巍不願看到自己女兒始終憂心忡忡，尤其是在得知她現在已經有了兩個月身孕之後，心中更是擔心。但是很顯然，沈巍勸不住沈凝。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脾氣有多倔，簡直跟自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兩天之後，淑妃醒來。她如大病一場，身子十分脆弱，甚至有的時候竟然嘔出了血色出來。流雲見此，內心自然焦灼不安。她時時刻刻勸淑妃看開些，可她知道這些話是不會見效的。

勉強能下床之後，淑妃便要求去見崇明帝，讓流雲給自己梳妝打扮起來。流雲隱約猜到淑妃這態度是打算做什麼，既如此，她又哪裡願意。

不過崇明帝好像知道淑妃所想，哪怕是一個在漪瀾殿，另一個在清涼殿，卻如心有靈犀一般。在淑妃醒後沒多久，崇明帝便來了。

淑妃今日著了一件深藍雲水綉，化了清淡的妝容，雖見病態清冷，但也能瞧出嫵媚和艷麗。她就是這樣一個世間真絕色的奇女子。只靜靜坐那兒，變猶如世外仙姝一般氣質空靈縹緲，如夢如幻。

或許還沒有達到深愛的程度，但崇明帝至少是在意她的，不然也不會在對方當著自己的面摔了一桌子的茶具，仍面不改色。

「即便多年不見，安兒的脾性仍是如此從心。當真是絲毫未變。」

崇明帝語氣平靜之中帶著纏綿，似乎是在懷念過去。而淑妃聽他如此稱呼自己，當即臉色一白，忽而又憤恨眼紅，「別那麼叫我！」

語氣如此決絕，令崇明帝彎腰要撿地上碎裂杯盞的動作頓時一滯。

「既然放不下過去，何必又出來求我？那冷宮不是正好適合你呆一輩子？」

崇明帝以「我」自稱，且此刻臉上的表情已經算不得溫和。

而淑妃偏偏毫不畏懼這個男人，她冷笑一聲，「我放不下過去？慕庭笙，我有沒有說過，你這個男人當真叫人覺得噁心！」

「啪——」

話音落下之際便是一陣清脆巴掌聲響起的時刻。

畫面隨力度猛地一晃，爾後又重新定格。再看見眼前情況的時候，淑妃已經偏過去了臉。而那張冷艷的臉上赫然可見一隻巴掌紅印。

動手的是誰，一目瞭然。

「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葉芷安，不管你如何掙扎，我仍是擋在你頭頂的那張天。」崇明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已經是面無表情了。

而偏偏淑妃尤嫌不足似的，非要在老虎身上拔毛，「不要臉。」

「啪——」又是一陣清脆響聲。

如此，淑妃的臉算是對稱了。

崇明帝見她被自己打得披頭散髮，似乎十分滿意。他再次開口，聲音清冷霸道，「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淑妃捂著紅腫的臉，不明意味地嗤笑了兩聲，「能，行，可以。那麼，請問尊貴的皇帝陛下，您想說什麼呢？」

崇明帝居高臨下，冷眼瞅她，「說什麼？說我當初不該答應把小七交給你撫養的。瞧瞧你，都幹了些什麼蠢事，竟然把小七教成了這樣。」

聽聞此話，淑妃眼眸之中有不加掩飾的諷刺，她道，「皇帝陛下這是後悔了麼？可惜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可以吃。再說了，何必現在才來興師問罪，你不是早就撒手不管了麼？那我如何教導音兒又與你何幹？如今突然跑來質問一堆，倒把自己摘得一幹二凈。」

崇明帝危險地眯眯眼，彷彿是在考慮要不要再給淑妃一巴掌。畢竟她那一張嘴，是真的會損人。

淑妃知道崇明帝現在氣壓很低，而且隨時有可能一個不高興便把自己直接給處理掉了。不過淑妃不怕這些。若不是因為慕沉音，她早就不想活下去了。既然時刻都會面對死亡，那麼還有什麼事是沒辦法跨越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