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見突然歸來的慕沉音這番大肆高調且不怕任何冷箭，頓時心中有數：這個皇子若非有勇無謀，那便不是池中之物。

可誰管它呢。慕沉音要的就是這般行事毫無章法，好讓所有人覺得自己看透，又覺得看不透。看透與否之間，只要有人思考了這個問題，便意味著他的目的已經成了一小半。

眾人都覺安王冒進出征，一向喜平和的安王妃必定不願，幾番折騰。可誰知，這次安王妃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夫君要去幹這件大事，於是便早早地為他打點好了一切。這又是一番令人看不懂的操作。幾番思考下來，只覺得這對夫婦怕是有病。

出征前必定要與士兵磨合，所以這幾日慕沉音都是早出晚歸，只留沈凝一人在府上百無聊賴。不過一人在府也不是沒事可做。沈凝心裡惦記著當初的慕張氏姐姐，此番回來便去找了肅親王遺孀。雖說當初肅親王之死的兇手並非慕沉音，但是慕張氏心裡難免會無法釋懷。再加上最後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則更是讓慕張氏對生活，對皇家心生怨懟。沈凝幾次前去也都是吃了閉門羹。不過，貴在她心誠，幾次被拒門外也不抱怨，仍是每日誠心前來拜訪。最後，慕張氏似乎實在受不了了，便開了門，放了她進來。

沈凝懷著交好的心來，且處處耐心，對慕張氏無不關懷。慕張氏最開始還有所防備，到後來漸漸交心了，態度就軟了下來。她自己也知道三年前沈凝夫婦同樣是受害者，自己不該遷怒於她。於是時間久了，她也不再排斥沈凝。而沈凝自然十分開心。一時間，兩人關係彷彿和好如初。

出征之日即將來臨，慕沉音整裝待發。沈凝親手將一道紅色鑲金邊且綉著自己乳名和慕沉音名字的平安符給他系在脖子上，雖然對於未知的一切感到擔憂和不安，但是她選擇相信慕沉音。

低頭望著眼前嬌妻妍麗而沉靜的側臉，想著她跟了自己四年經歷多重磨難卻始終不離不棄，慕沉音心底漾開暖意和濃烈的愛慕，他低頭一吻，爾後將頭放在嬌妻的脖頸間，聲音纏綿低沉一句，「等我回來。」

沈凝伸手抱他，「好。我等你。」

一番呢喃細語，夫婦倆纏綿道別。

次日，天色微亮之際，慕沉音便率領眾將士離了京城。沈凝著一襲水藍色衣裙，站於寒露清晨中，目送那些冷硬士兵的背影，心中肅穆猶如萌生信仰。

事實證明，慕沉音並非有勇無謀之輩。尤其是在大將軍沈巍的互幫互助之下，僅出征半年，便直逼遼人連連退步，一下奪回了原本的兩座城池。

消息傳回朝中，一時引起各種言論。

大皇子和六皇子兩派都驚覺這慕沉音果然不是個甘於閑散一生之人。而中立一派的那些人則是看清今後朝中局勢，怕是又要多了一方勢力。

花了半年之久的時間平定戰事，再度歸朝的慕沉音儼然多了幾分肅殺和凜冽的氣質。崇明帝對這個後來崛起的小兒子感到十分滿意，毫不吝嗇賞賜和封爵。一時間，慕沉音得勢，這事兒彷彿理所當然但又過分順利。

自然，也有人猜測這安王平定戰事如此順利，主要是因為有齊國公沈巍保駕護航。且由此一事，便是坐實了如今強勢歸來的慕沉音確實有奪嫡之心。

管外界如何猜測紛紜，慕沉音只要回京之後，幾日閉門不出，好好與自己的嬌嬌妻過上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滋潤小日子。

「咱們王爺對王妃可真好，真希望他們永遠都這麼好下去。」一邊歸置手中漱口小瓷瓶，墨玉忽然展開笑顏，十分羨慕地感慨了一句。

墨蘭瞧她好像少女懷春一般神情，伸手一點對方小巧鼻子，調侃笑道，「這是自然，咱們王爺王妃必定是會永永遠遠和睦恩愛。倒是你，怎麼這副表情，莫不是這春天來了，春心也躁動了？」

墨玉被她調笑，心裡覺得羞澀不已，當即嘴上不饒，嘟起粉嫰臉頰不平一句，「姐姐你可真壞，老是笑我。」

「怎的，我說錯了不成？」墨蘭看她不認的小模樣甚是可愛。

「才不是呢！」墨玉嬌嗔一聲。

墨蘭笑笑，手上給王爺王妃準備清洗物件的動作不停。

忽靜片刻，墨玉又道一句，「哎，說實話我到今日都不明白當初咱們王妃如何放心讓王爺去邊疆平定戰亂。要知道咱們王爺卻是第一次出征呢。王妃明明憂心忡忡，為何還要一副支持到底的模樣。」

說起來，這墨蘭墨玉兩個丫頭也有十8九歲了，不過墨玉還比較天真些，許多事情都不會看透，墨蘭比她年長些，明白事理也自然多些。在這事兒，她還是覺得秉著少問少說的態度來面對最好。

「你這丫頭，何時要你操心這些了。」墨蘭笑了一聲，語氣卻不見多少笑意，「該是王爺王妃醒來的時間了，趕緊命人來端了這些，好給王爺王妃送去才是。」

墨玉沒注意到墨蘭語氣的轉變，只尋常應了一聲，便出去把那些無品的小侍女都叫了進來。爾後，墨蘭墨玉兩個大丫鬟便領著人去了王爺王妃休息的住所。

沈凝和慕沉音同塌而眠的時候，總是不習慣有人在一旁伺候的，所以無論是沈凝身邊的墨蘭墨玉，還是慕沉音身邊的長隨小吏都是在外面的院子里等候，且每日早晨先由墨蘭前去問候，得了允許才會帶著小丫頭們進入屋內，為兩位主子梳妝打扮。

不過，說是給兩位主子伺候，其實只是為沈凝一人而已，因為慕沉音的衣著束冠一類之事都是由沈凝親手打點，根本用不著別人。而慕沉音也十分享受自家嬌妻如此窩心，時常在對方給自己穿好衣服之際，直接伸手過去摟住那具溫軟身軀，用鼻尖蹭在她香軟的脖子處，嗅著發間清香。

而每當這時，墨蘭墨玉一幹人等自然得低頭避開主子恩愛一幕。

沈凝原本還覺得不好意思，幾次要推開慕沉音。後來習慣了，也就隨他了。

今日如常輕摟一番之後沒多久，副將竇驍便已經等候在門外了，慕沉音要要出門一趟，為的是要應旨進宮。

戰亂平定，並已加官封爵。可崇明帝今日卻還要喚人進宮，可見此次再進宮非同一般。後聽聞要一起入宮的不止慕沉音一人，還有齊國公沈巍，如此這對年輕的小夫婦心中已然有數。

「這才是第一步。」臨出門前，慕沉音先暫時遣了眾人，目光深情凝望自己嬌妻，「我雖成功地邁出了這一步，得了那些人沒有的榮耀，但這也意味著之後我再踏出任何一步便會有很多危險接踵而來……阿凝，你怕不怕？」

沈凝知道他在說什麼，當即柔柔一笑，言語之間儘是信賴與支持，「不怕。你儘管大膽放心地朝前走，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既不成那拖後腿之人，也不會成臨陣逃兵一個。無論何時何事，我們都共進退。」

慕沉音就愛沈凝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好似對方的眼中只有一個自己。令他心神猶如漾在溫泉水裡，十分暖和又安心，且更有沈凝這番堅定而支持的話語，更加讓他心中充滿了自信與幹勁。

接著，只見慕沉音牽起沈凝一隻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語氣溫柔說道，「我答應你，只要替母妃和兄長報了仇，咱們就拋開一切，去尋那世外桃源好好生活。」

沈凝望著夫君如此深情模樣，不由得想起當初磨難接踵而來，慕沉音卻仍保持初心不畏強權折腰，此時心裡便猶如食了蜜糖一般，輕聲應道，「好。」

小兩口彼此承諾一番之後，慕沉音便進宮去了。沈凝梳妝完畢之後，則是回去了齊國公府。先前父親沈巍因中暗箭，受到創傷，雖然沒有危及生命，但極有可能因此而落下身體上的疾病。沈凝正是擔心這一點，所以便連連過府要去看望父親沈巍。

沈巍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向來是最有孝心的。見她過府來看望自己，自然心中歡喜。

不過，他心中也有憂。

是關於慕沉音的。

早些年前，從崇明帝那道意味不明的賜婚聖旨下來的時候，沈巍便直覺這極有可能是皇帝的一場謀算。雖說自己位高權重又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但終歸到底，自己是臣，若主子有需求，群臣都得聽之任之，更何況他是皇帝身邊的人。只不過當時沈巍一直沒想透，皇帝子嗣眾多，要論優秀孩子，自有五皇子慕沉寒不提，此外的大皇子和六皇子若得好生培養，也不失為儲君人選。可皇帝心思難測，他偏是挑了之前毫無存在感的七皇子慕沉音出來。

沈巍最開始想不透為什麼，可在與七皇子慕沉音經歷了這半年的戰事平定之後，他便有些明白了——沉穩、謀算、聰慧、隱忍、心思深沉、城府無底、手段狠辣、殺一儆百。七皇子慕沉音在眾多皇子當中，是最像年輕時候崇明帝的那一個，甚至有過之而不及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