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也被撞得身形一晃，連退兩步，被身後的僕從手疾眼快地扶住了。

「抱歉，抱歉。」樓笙捂著屁股連連道歉，這小徑可是用鵝卵石鋪起來的，屁股差點摔成花兒……

他胡亂揉了兩下，撐著地面爬了起來，腰剛直到一半兒，視線落在來人腰際，撞見手裡握著的那把摺扇時，肺里霎時堵了個結實——流年不利，出門沒看黃曆！

就在樓笙尋思著要不要趴回地上裝個死，眼不見為凈時，尖酸刻薄的吊尖嗓音炸在耳邊：「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衝撞了殿下！」

緊接著又是一個陰陽怪氣呵斥的聲音：「狗奴才，怎麼說話呢？這是璇璣的小太子，可不是個……東西。」最後兩個字咬得尤其重。

寧與英雄爭高低,不與小人論長短。

樓笙呼出一口氣，扯了抹僵硬的笑意，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衣服，微微致了個禮：「毓王殿下說笑了，是在下莽撞了，有點急事，實在抱歉，那就不打擾了……」一把象牙骨扇抵在胸前，阻止了他離去的步伐，樓笙抬起頭，「毓王這是何意？」

蕭衍來回踱了兩步，堅硬的扇骨在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少年胸口戳了戳：「撞了人，就這麼一走了之？怕是不合適吧？」

不就撞了一下麼？堂堂一個大男人，又不是泥捏的，還能碎了不成！

樓笙按下性子：「你想怎麼樣？」

蕭衍志得意滿地把玩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掌心，過了片刻，似是考慮好了，拿下巴朝卵石鋪就的地面一伸一點，示意：「你若是給本王下跪認個錯，並且以後離蕭翎遠一點，本王便既往不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你總該懂一些的吧？」

樓笙護胸往後退了一步，抬眼打量眼前自以為捏住了別人的小尾巴而得意洋洋的錦衣少年，咧嘴一笑：「交友自然是要謹慎的，所以，我哪有放著梧桐木不棲，背靠一棵歪脖子樹的道理？」

似是被戳中痛處，蕭衍瞬間暴跳如雷：「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蕭翎的命格，你以為他太子的位子還能坐多久？」

皇位之爭，古來有之。偷偷覬覦，暗中使絆子斗得死去活來的都屬常態，但敢這般明目張膽叫囂的還真是聞所未聞，樓笙心下訝然：這東黎什麼情況，一個毓王竟囂張至此？而且他所謂的命格是什麼意思？

想到那個沉默疏離的太子，樓笙胸口就沒由來地悶了起來，語氣也不再和善：「甭管能坐多久，至少人家現在坐著，總比某些只能眼紅的人好！」

蕭衍素來橫行慣了，整個東黎王宮，除了蕭翎之外，還從未有人敢頂撞一句，這一下給氣得不輕，哆嗦著手指頭，沖身後的一幫宮人吼道：「給我抓住他，今天要不廢了他我就白姓了蕭！」

欺負弱小這種事，這幫奴才向來駕輕就熟，摩拳擦掌陰笑著圍了上來。樓笙逃跑不及，便扭打到了一處，先衝上來的兩個小太監一人被踹了一腳命根子，捂著襠躺了。但再怎麼犟，他也只是個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那麼點不太厚實的功夫底子，根本架不住一群成年人的圍攻。

很快，他就被反剪了雙手獻寶一樣送到了蕭衍面前，樓笙負隅頑抗地掙扎兩下，後膝彎猝然一痛，重擊之下膝蓋猛然著地，膝蓋骨幾欲裂開，嬌生慣養的太子哪受過這種苦頭，疼得直咬牙：「蕭衍，你別太過分！」

「喲，他威脅我？」蕭衍挑眉四顧，身後的奴才也跟著嘿嘿腆笑，「這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脾氣倒跟他有點像，那就讓我看看你能硬氣到幾時？」蕭衍眯起眼睛，眼底有些狂熱的火光在跳動，他把從不離手的扇子往邊上一扔，一旁候著的小太監手忙腳亂地接住了，然後眼前劍光一閃，一片寂靜里，質地醇厚的金屬回鳴音聽得人心裡突突直跳，從聲音便可判斷得出來，是把好劍！

樓笙驚呆了，剛剛怎麼沒注意，蕭衍今天竟然佩劍了！玩大發了……

「你……想幹嘛……」畢竟是孩子，明晃晃的利刃橫在眼前，說話的底氣早已漏了一半。

蕭衍拿刀在被迫保持單膝下跪的姿勢的少年面前橫平豎直比了比：「幹嘛？看你血氣方剛給你放點血啊！」

「你……你敢……」

「放心，看在璇璣的面子上，自然是不會殺你的，不過……廢你條胳膊……父皇應該不會怪罪吧！」持刀的人殘忍地笑著，冰涼的劍鋒抵在了右手的筋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