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但我不會讓你出院的。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原則。」他忽然發現夜暉的褲子被黃色的液體濕透了一塊，那正是位於腿部傷口的位置。「你的腿怎麼了？我看看。」

「不，不用看……」

陸雲旭這次沒理他，他不讓脫衣服，他直接用剪刀剪開了他的病號服。纏著傷口的繃帶已經被黃色的液體濕透了，彷彿經歷了剛才一戰，他腿上那個被抓過的傷口正在快速潰爛。那他的胸口呢？「讓我看看你胸部的傷……」

「不，沒有必要了。」

「陸醫生，你快去看看，35床那個孩子不行了。」李思宇匆匆忙忙的闖了進來。

35床？那是一個先天性心臟缺陷的孩子，手術之前身體就非常虛弱。

陸雲旭匆忙處理了一下傷口，命令道，「你不準輕舉亂動！」便匆匆跟著護士走了。

孩子的父母站在病房外面手足無措，他們都是非常樸實的人，為了給孩子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每天穿著破舊的衣服呆在醫院的走廊上，等待著一個奇蹟的發生。陸雲旭真的不想讓他們等到一個噩耗。

」醫生，請你一定要救救她。」男人用粗糙的手掌握住了陸雲旭的手。

「讓我看看，我們會盡最大努力。」這句話很多時候都只是一句安慰的話語。

陸雲旭拉開床帷走了進去，孫慶已經用電擊在進行搶救，床頭的監控器上只留下了一道平滑的曲線。

集體病房，每個病人都在注視著這一場生死大戰，一個死亡案例，對所有人造成心裡的創傷是無法預估的。

「沒什麼用了。」孫慶說。

孩子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身體隨著電擊不斷躍起，臉上卻不見一點痛苦的表情。

陸雲旭大聲道，「給我。」他從孫慶手中接過了電擊，喊了一聲，"加大電流！"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掌心有了一束溫暖的黃色光芒，隨著電流送入了孩子的身體。

「再試一次。」陸雲旭說著，進行了第二次電擊。孩子依然沒有反應。在幾次嚐試之後，陸雲旭扔掉了電擊，伸手握住了孩子冰冷的小手。病房裡很安靜，時光彷彿靜止了一般，直到有人壓抑著聲音，低低的哭泣起來，那是跟孩子毫無相關的人，但是物傷其類的共情，讓這次死亡變成了所有人的悲哀……

「求求你……活下來吧！」陸雲旭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快看，有反應了。」護士高興的喊道。監控器上出現了心電的跳躍，儘管微弱，但卻是正常的節律。

大家屏住呼吸，祈禱著，等待著，一分一秒的過去，孩子的心臟在掙扎了一番之後，慢慢恢復了正常。

「好了好了。」護士歡呼起來，整個病房都爆發出一陣掌聲。

陸雲旭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又觀察了一會兒，孩子的體溫稍微恢復了一點，才將手從她的小手上拿開，給孩子蓋好被子。

「把孩子父母叫回來吧！」

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但顯然不被上天垂憐，她這一生也許還要經歷很多次和死神的搏鬥，才能成為一個健康的孩子，但顯然這一次他們贏了。

陸雲旭站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幾乎沒有站穩。孩子的父親及時的把他扶住了，「謝謝您醫生，謝謝您了。」男人的淚水從眼眶滑落，落在了陸雲旭的心上。

「你太客氣了，是孫醫生的功勞。」他來到病房外面，疲憊感從骨髓內湧出來，雙腿發軟，一步也邁不動，他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下來，心裡卻十分開心。

上天既然賦予了他這種能力，他就有責任去拯救別人，然而沒有什麼超能力是憑空產生的，每一點輸出都是一種消耗。他曾經用這樣的力量為很多瀕臨死亡的人爭取了一些搶救的時間，給了他們重生的機會。但一直以來他也非常迷茫，竭盡全力和適可而止到底應該選擇哪一個？

在今晚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存在，但今天他知道了自己還有同類，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和他一樣有著超能力的人的存在，儘管他們的能力範圍不一樣。這是一件讓人欣慰的事情。

一個身影走到他面前停了下來，擋住了頭頂的燈光，陸雲旭抬起頭來，看是金閱。「醫生！謝謝你！」金閱向他友好的伸出手來。

陸雲旭笑了笑，握了握那隻手，這是終於獲得這位警長的肯定了嗎？

金閱隨即遞過來一堆文件，那都是出院手續需要主治醫生簽字的文件。

"你知道我不可能簽字讓他出院的。"

金閱沒有勉強他，而是在他旁邊坐下來，"既然你已經見識過幽骷，那我就沒有必要瞞你了。沒人想讓他出院。但是我們都不知道幽骷什麼時候還會出現，而下一次它出現，會不會有人遭殃，而你我又能不能全身而退？醫院是一個公共場合，我不能明知道他在這裡是一個定時炸彈，而不去處理。」

「那就找人保護他。」

「怎麼保護？我們這些普通人在它們面前不堪一擊。」

「那些鈴鐺……」

「那是黎憫的能力。她有很強的感應能力，但攻擊能力不足。夜暉是我們對付幽骷唯一的武器。」

「可是一旦他出院……不行，完全沒有可行性。你看到他惡化的傷口了嗎？他的傷口正在腐爛。」

「那你能治療他身上的那層煞氣嗎？你能讓他身上腐爛的肌膚重新恢復活力嗎？」

陸雲旭不知道怎麼回答，那是不合常理的傷口，常規方法根本沒有什麼用處。

「你不能！當然你也不用自責！你知道以前被幽骷傷過的人是怎麼死的嗎？他們的身體被煞氣一分一分的侵蝕，身體開始潰爛，血液變成黑色，在痛苦中絕望的煎熬。」

陸雲旭想起手術之後，金閱和黎憫憂心忡忡的表情，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對夜暉的傷情不抱什麼希望吧？

「夜暉救了很多人，但最後卻沒人能救他。在官方的資料里，夜魅是從來不存在的東西，所謂的懸案調查科，也只不過是個欺瞞世人耳目的機構，我每天要做的只不過是帶上一張面具，告訴人們這個世界很安全。站在這張面具之後和夜魅做鬥爭的他，到最後甚至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姓名。」

「他原本的名字也不叫夜暉吧。夜暉，夜暉，暗夜裡的光芒，這名字還真貼切。」陸雲旭無奈的笑道。

金閱站起身來，將一張紙條遞給他。「如果有時間，麻煩你去看看他。即便你不能救他，至少還有藥物讓他最後這段日子過得輕鬆一些吧？我們其實曾經抱著希望，和常人不一樣的他也許可以挺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