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旭簽不簽字都沒有什麼意義，夜暉的決意加上警察的特權，解決一個出院問題還是輕而易舉的。他握著那一摞厚厚的資料向辦公室走去。他打開電腦，把需要的藥品全都給他開好，又將詳細的用法列印了出來。最後在那份出院材料上籤好了字。

他翻到資料最後一頁的時候，看到了一份手寫的免責證明，夜暉用稚嫩的筆跡一筆一劃的寫道，「出院是本人的強烈意願，與主治醫生陸雲旭無關。在住院期間，得到了陸醫生的精心照料，非常感激，特此證明。夜暉。」

他將那張證明放進了自己的文件夾里，起身去找護士，將藥單交給了她，讓她幫夜暉辦理出院手續。凌晨4點鐘，夜暉離開了醫院。陸雲旭沒有去送他，這是一個讓他非常難受的過程，身為醫生卻不能救人的無助，有誰能明白？

從醫十多年來修鍊出的超然心態早已經蕩然無存，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放下這個男人。

陸雲旭離開醫院的時候，路過夜暉的病房，忍不住又進去看一眼，他打開燈的時候，看到空蕩盪的床鋪有一個心型的圖案，那是用他送的巧克力擺出來的。他笑了，笑著笑著眼眶濕潤了，他眨了眨眼睛，沒讓眼淚掉下來。他剝開一顆糖果，放入了口中，慢慢的感受巧克力千錘百鍊之後的濃香和細膩。

床鋪上還留著夜暉的鮮血和體液，他躺在病床上，想像著作為一個病人去體會人在虛弱的條件下面對陌生環境的那種無助感。

他從來沒有見過夜暉這樣的病人，彷彿天生就應該承擔所有的苦難，不去抱怨命運多舛，也不去埋怨醫生醫術乏力。

出院並不代表必須要放棄，只要他還活在這個世上，他作為醫生就不能放棄。

一個小時之後，陸雲旭已經出現在了費子銘的公寓外面。在給費子銘打了很多電話都無人接聽之後，他直接按下了門鈴。

「你他媽的有病是吧？三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胖乎乎的費子銘穿著條大褲衩打了開門，然後對著陸雲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陸雲旭也不生氣，柔聲笑道，「你體型長成這樣，不覺得是因為睡太多了嗎？」

費子銘把陸雲旭讓進了房間，懶得理他，自己又鑽回被窩了，「先把桌上的支票簽了，省的我再跑一趟了。」

陸雲旭一看那數字，是自己兩年的工資，心道，今後免不了又得多接點兼職講座的工作了，隨手在上面簽了名。「喂，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別睡了。」

「不行，任何重要的事情等到明天早晨再說。」

「那我在這個數額後面加個零，你是不是能賞臉睜開眼睛看看。」

「真的，拿來我看。」

「你要不要這麼見錢眼開？」

費子銘看著支票上多出的一位數，躲在厚重的眼皮之下的小眼睛，發出了明亮的光芒，「這麼多錢，你得還二十年，給得起？」

「給不起，分期付款行不行？要不我以身相許？」

「滾一邊去，別破壞老子的名節。」

陸雲旭坐在床邊正色道，「我找你真有事兒，關於能量體的事情。而且我這幾天遇到了一個跟我一樣有超能力的人。」

「真的？」這一次費子銘來了精神，從床上坐了起來。

陸雲旭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跟費子銘說了一遍，並且告訴他有懸案調查科這樣一個專門調查這類事件的組織，費子銘的睡意早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簡直精神抖擻啊，感覺就好像找到了組織一般。「這麼說我的研究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當你的研究不再這麼廢的時候。」

費子銘卻兩眼放光，搓著手說，「好想抓一隻小魅魅回來研究一下哦。」

「小魅魅？下次它再上線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我就是想問問你對怎麼救夜暉有沒有什麼看法？」

「你是醫生還問我？你的超能力難道救不了他？」

「我又不是神？我的能力的確救過一些人，那也只是因為我把自己的生命力讓渡了一些給他們，給他們爭取一點搶救的時間和生存的幾率，是他們自己的求生欲救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不行了，千萬別救我，我沒啥求生欲，這世界對我們胖子惡意滿滿。」

「當然，世界上少了你，不知道會省出多少糧食，我心地這麼高尚的人，自會做出正確的選擇，這個你完全不用操心。」

「所以你現在對那個小子這麼上心，是看上人家了是吧？」

「對啊！我們還互贈巧克力了呢，你有意見？」

「沒意見，你要是能趕緊嫁出去，就不用再禍害別的小夥子了。」

「注意用詞啊！是娶不是嫁。算了，能不能言歸正傳，我發現自己的超能力對他效果不明顯，至少他身體里的煞氣被擊退之後，還會捲土重來，而我的能力實在有限。」

「看在你這麼虛心請教的份上，我就給你分析分析。你剛剛說的他的床角上拴著鈴鐺，鈴鐺上還帶著血？」

「對，那些鈴鐺有靈力，能阻擋魅的進攻。」

「我看過一些關於超能力的書，有研究發現，有超能力的人可以將自己的靈力轉移到別的東西上去，但這種靈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消散掉，就跟一滴水在空氣中蒸發是一個道理。如果想要長期有效，就需要超能力者自身的一些東西加持。」

「比如說血液？」

「對，也許咱們聽說過的那些傳說也不一定是假的，比如靈獸的骨頭所化的武器威力無邊，吃了唐僧肉能長生不老，喝了九尾靈狐的血就會獲得它們的靈力。」

「血……」陸雲旭忽然想到個主意，心情大好，說，「我在你這裡睡一覺。」

「喂，要睡回家睡去。說過了，別毀壞人家的清譽，人家還沒有女朋友呢。」

「清譽那種東西你從來就沒有過。」

陸雲旭躺在沙發上，趁著費子銘去個廁所的空當就睡著了。費子銘搖了搖頭，從櫥子里拿出床毯子丟在他身上，自己又鑽進被窩睡覺了。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陸雲旭已經不見了身影。

第二天，陸雲旭又做了兩台手術，進行了例行的查房，一切都在緊張忙碌中有序的進行著。下班之後他本來打算直接去看夜暉，結果又接到了費子銘的電話，約他在實驗室見面。陸雲旭知道對他一向深惡痛絕的費子銘找他，那一定是要事。

陸雲旭到門口的時候，幾個保安已經認出了他，都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你怎麼又來了？這次來是要把實驗室炸掉嗎？」

陸雲旭只能祭出自己招牌笑容，矇混過關了。「大哥，您太會說笑了，你看我像恐怖分子嗎？」保安大哥也抵擋不住他純良的笑容，讓他做了個簡單的登記，就放行了。

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三樓，推開了費子銘的辦公室門。費子銘站在辦公桌後面，背對著他，龐大的身軀像一面牆，把整個窗戶都擋住了，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陸雲旭看到了他肩上的長槍，那槍有一米來長，扛在肩頭，威風凜凜。

「不許動，舉起手來！」費子銘黑著臉說。

陸雲旭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結結巴巴的說，「這麼多年了……你終於……忍無可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