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自己三天的成果被壓扁成了廢品，那服務員眼神一黯，還是笑著去收拾，寧澤林一邊賠禮道歉一邊幫忙，徐北突然湊過來八卦：

「你們倆昨晚住一間屋子？」

「我就算抱著椰子睡一晚上，也不可能讓他近我的身。」

最後一個紙盒被粘好回歸原位，四個人推著購物車朝生鮮區走過來，穀梁對著水池裡一條條無精打採的魚目不轉睛，最後提著一兜小龍蝦出了超市大門。

「你們怎麼買這麼多東西？」

「很多嗎？」

穀梁抱著大包小包的零食，整個人的上半身都被擋在後面。

「周一要挪窩了，我不適應，一緊張就容易餓……」

「我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

寧澤林撓頭，不遠處一團影子朝自己衝過來，他不假思索迅速做出反應躲開，椰子徑直朝路燈撞上去摔進泥坑，一聲脆響，燈泡搖搖欲墜，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汪嗚……」

「我想起來了，走的時候只顧著背書包，忘了帶狗糧……」

「如果這條狗在這裡，那你家豈不是——」

穀梁突然戳中重點，安明翌撒腿就朝出租屋的方向跑，人雖然上氣不接下氣，除了浴缸稍微髒了點兒，好在房子保住了。

「一個小時前，它剛剛被我洗幹凈。」

「然而一個小時後，你還要再洗一遍。」

蹲在浴室伺候主子們的安明翌探頭出來，端著塑料盆朝地上一倒，七八個毛球邁著小短腿四下亂跑。穀梁端著下巴看上去在思考問題，看了看所剩無幾的錢包，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樓下的寵物店，是你開的嗎？」

「對啊，怎麼了？」

寧澤林聞言扭過頭，一臉狐疑：

「你小子什麼時候背著我做生意去了？」

「我那叫做公益。」

安明翌抱起一隻巴掌大的小奶貓，小心翼翼擦掉嘴角的奶漬，又放回軟墊上：

「每個月的電費水費開銷都靠我，掙不了幾個子兒。不在家的時候，我媽每個月都會從南方寄來不少生活費。我也不想打擾她。老爺子一走，店鋪空著也不是辦法。」

短短幾句話，寧澤林聽完乖乖閉上嘴。原來自己是真的不夠了解他。

「好了。菜交給我，我去做午飯。」

三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換了一個又一個頻道，全是些毫無新意的節目。另一邊周齡正苦惱不已，徐慕海什麼也吃不下，吐得一天比一天厲害，還非要抱著作業本和卷子不撒手。

「這個時候還敬什麼業，都瘦成什麼樣了，要那個副主任幹吃白飯？」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還不快拉我起來？」

徐慕海一句話，周齡直接打橫把人抱起來，在對方驚訝的眼神中又把人放在床上躺好。

「我又不是殘疾，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大兒子我沒管過，小兒子我可得教訓教訓，讓你這麼難受，等他出來必須好好修理一頓。」

他越上心越著急，徐慕海越是想笑，可床頭偏偏有一面鏡子，裡面的自己略顯老態，早就不是當年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算算時間，十幾年也不過如此。像鬧著玩兒一樣，再多的不情願都會被迫壓縮成一塊橡皮，擦去倔強和稜角，變成畫家筆下一個圓。

兜兜轉轉，最終陪在自己身邊的人還是他。

「菜來了——」

一盤腰果蝦仁，一鍋稀粥，配上麻辣小龍蝦，再加上昨夜放進雪櫃冷藏層里的可樂，穀梁咽下口水，一邊嘗一邊連連稱讚。

俗話說，人一旦吃飽了沒事幹，很喜歡做一點平時沒嚐試過的事情，這種行為被統稱為作死。比如現在的寧澤林，抓著安明翌的胳膊非要去恐怖體驗館找刺激，說要清醒清醒好應付接下來無比緊張的學習生活。

「你不怕黑了？」

「你才怕黑！都是大老爺們，還能被吃了不成？」

「你確定？」

安明翌舉起手裡的宣傳頁，上面的畫面足以打滿馬賽克。

他倒是不怕，不管是藥物作用還是心理作用，都不足以威脅到自己。

「去就去，要是我被嚇到叫出聲，我就直播寫完下周所有測驗卷。」

「行啊，到時候記得給個房間號。」

徐北也要摻和一腳，四人吵吵鬧鬧到了大門口，寧澤林突然停下。

「怎麼？真的不敢了？」

「我有問題要問你。」

「待會兒我要是碰到真的了，別管我，趕快逃。」

「這就不勞你費心。我的逃跑速度一向如此，還沒見過哪個人敢在我面前說自己快。」

「誰慫誰買單付票錢。」

「一言為定！」

鞋尖剛剛碰到門檻，寧澤林就開始後悔了，硬著頭皮抓緊了身後安明翌的袖子，沒想到這傢伙抓自己抓的更緊，恨不得把衣服扯下來。

小慫見大慫，只能甘拜下風。

「同志們辛苦了！」

安明翌準確無誤握上黑暗中伸出的一隻手，那工作人員還沒張嘴嚇人，手被人緊握住用力搖晃。

什麼玩意兒？

下一個，再一個，直到身旁兩堵牆走到盡頭，安明翌像領導下鄉視察那樣，握手握了一路。知道的自然不必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村的村口扎堆來了好多熱情好客的村民。

「客氣什麼，來來來，你吃，張嘴啊——你啊大點兒嘛——」

安明翌捻起一顆模擬眼珠，蘸了蘸那隻手掌心的粘稠液體，對準工作人員張開的嘴巴扔下去。

只見那白衣女人一邊捂著喉嚨一邊扶牆使勁咳，費了半天功夫才咳出來。

其餘三人跟在身後，一個驚掉了下巴，一個瞪大了眼睛，一個滿臉黑線，扶額繼續走。

哭聲從四周飄來，前方是一個手術台，上面骯髒不堪，一具造型極為逼真的骷髏躺在上面，腹部卻高高隆起，畫面驚悚氣氛恰當。

安明翌第一個衝上前，揭開床單，拿手指挑起了骷髏中央露出的腦袋：

「小模樣長的還挺帥，哪個吧台的？今晚什麼酒？」

那工作人員眨了眨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想跳出來打人，卻被卡在床中間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