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過後混沌的我的腦子竟可悲地清醒起來。

左手疼得厲害，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電鑽往我骨頭裡鑽，痛感綿延不絕，還一陣有一陣的滋味。

但是這跟陳決遠壓在我胸口的手臂相比讓我痛苦的程度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他的手臂像是幾十公斤的岩石，又沉又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就這樣睜著眼睛到了天亮，看著房間的顏色由黑轉青再轉白。

直到現在，窗簾的縫隙透出來的陽光，大刺刺得恍著我眼睛，刺得我愈發煩躁，於是從被子里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然而就是這個動作吵醒了陳訣遠，他饜足地抬起身子，在我的上方看著我的臉。

我知道他在看我，看我的表情。

「睡的好麼？」

不好，非常不好。我一晚上都沒有睡著，因為你。

「好。」我放下手，還衝他打了一個笑臉。

不知道我的笑有什麼問題，讓陳訣遠皺起眉頭。

「你不要這樣笑。」

我愣神了片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繼續微笑著說，「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笑呢？」又特意加了一句，「陳先生？」

「譚泊。」

「什麼事？陳先生？」

陳決遠瞬時眼眶微紅，聲音滿含怒氣，我的名字像是他咬著牙從嘴裡蹦出來似的。「你覺得你是個什麼東西？」

「我不是個東西。」我隨口一答。

陳決遠氣急反笑，「不是東西，好！那人呢？我該把你當人看嗎？」

我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也不知道陳訣遠話語中的意思。「你要是不把我當人看，要不……我也不把你當人看。」我坐起身，靠著身後的床頭上，兩手一擺，抖了下肩，「我們就扯平了。」

陳訣遠冷笑了一聲。

我實在受不了他這樣陰陽怪氣的樣子，他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在我眼裡都像是屎上的蒼蠅下水溝的老鼠發霉蛋糕上的蟑螂，看到就讓我極為反胃，我推開他從床上跳下。撣了撣昨晚扔在地上的大衣外套，然後套在身上，走到旁邊的帶著等身鏡的衣櫃前。

整理了下頭頂的亂髮，把襯衫上第二個解開的口子繫上。然後把褶皺的地方弄平整。

鏡子里的，可不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少年郎麼。

「謝謝陳先生的細心周到的款待，叨擾了一晚上，真是麻煩您了。」我微微躬身。

我沒有抬起頭，也不想知道陳訣遠現在的表情。只聽見他說，「你還不明白現在的處境嗎？」

我不明不白地直起身，「什麼處境，我還真不知道。」

「譚家一家老小雖然移居海外，但是我手上關於譚氏經濟犯罪的證據，足以讓他們吃上幾百年的牢飯——」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經不是譚家的人了。」

「那秦雪呢？」

他說出這個人名的瞬間，我頓時語塞。我的表情立刻冷下來了，看著陳決遠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他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繼續乘勝追擊，「你不想要她的骨——"

「閉嘴！」我怒氣上來，尖叫著從口中爆發出來。

我大步走到陳訣遠跟前，拽著他的衣領，有一瞬間想把他的臉撕破，「陳訣遠，秦雪的名字你不配提起。你到底想要什麼？嗯？你神經不正常，陰晴善變，但我現在。」我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比你更不正常。」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像是被許多人分割成許多部分。每個部分有著不同的統治權。有的怯弱，有的暴躁，有的偏執……

若是仔細想想地話，大概是從秦雪生病的時候開始的吧。

她像是一個被埋在土壤里的暗雷，一被觸動，就會把我炸地面目全非，不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