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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

    酒店裡的暖氣很足,但程青州還是往奉朝英身上靠。 像只靠著本能尋暖的倉鼠。 房間里的窗戶玻璃上結了一層蒙蒙的霜,模糊了外面的燈影。 奉朝英聞到從程青州身上載來的、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漸漸有些意亂,眉眼捲入上涌的熱血里。 大概是他箍得有些緊了,程青州不滿地哼了一聲。 奉朝英鬆了幾分力度,輕聲說:「看把你嬌氣的。」 程青州聽不見他的聲音。 他蹭了蹭奉朝英的胸膛,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再度安穩地睡過去。

    第二章:寒光刃

    小說: 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 作者:舟自横 字數:4103 更新時間:2019-09-21 03:07:07

    ·

    白雪勾勒出這座城市最冷漠的那一面。

    寒冷的天氣把天空也彷彿給凍結了,那幾片輪廓不太清晰的雲已經以相同的姿勢在相同的位置保持了好幾個小時,如一幅在地窖里買了好幾個世紀的油畫,表面罩著一層蒙蒙的灰。

    一輛黑色的轎車迎著風雪朝前方的萬德大酒店開過去。車在酒店門口停下,立即有門童上前來開門,門童臉上端著殷勤的笑容。

    程青州從車上下來,對門童微笑了一下,走進大門。他今天穿得十分正式,一套阿瑪尼定製西裝,頭髮也抓得精神奕奕,是專門去找造型師做的髮型,彷彿要去走紅毯一般。走進酒店,接待他的人急急朝他走來,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程老師,我剛收到消息,沒來得及到門口去接您。」

    程青州微笑著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

    來人引導他來到會場門口,對門口負責簽到的人員說了兩句,回頭對程青州說:「程老師,請進。」

    程青州點點頭:「謝謝。」

    ·

    今天是《彩虹》的慶功宴。

    兩個月前開播,每周兩集,到上個星期,全劇終,收視率破3,成為近兩年來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同時憑藉16集拿下八十億播放量,網路獨播平台會員拉新數高達兩千萬,震驚業內。

    程青州作為這部戲的唯一編劇,在經歷了過去這一年大大小小無數負面風波後,再次站上了金字塔尖。

    他一出現,立即引起了會場內的一陣轟動。

    「程老師,好久不見啊,我是正心的佳佳,您還記得我嗎?」

    「太牛了程老師!出手就是佳作!」

    「程老師,我是新業的張平良,希望以後能有機會跟你合作。」

    ……

    程青州一一回應寒暄,笑容標準得就像廣告頁上的模特。

    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掙脫,他匆匆來到內場,龔豐源和陳青木兩人已經坐在裡面聊起了天。

    「青州你來了!」龔豐源一見他,立即招手,「快坐。」

    他拍拍自己身邊的位子。

    程青州過去坐下,打了招呼,問:「夏哥他們還沒有來嗎?」

    龔豐源佯怒道:「喂喂,我和陳青木坐在這裡,你一開口就問夏哥,過不過分?」

    程青州扮了個鬼臉。

    陳青木坐在邊上輕笑。

    《彩虹》的人都知道,龔豐源和程青州是大學同學,關係好得不行,就是見面後常常鬥嘴。

    「最近很忙吧。」程青州笑著問,「我看你們倆都沒怎麼發朋友圈。」

    龔豐源一隻手搭在陳青木的肩膀上,說:「那是,誰叫你寫的這部戲又火了,害得我們工作量激增,每天跑三四個通告,把我們當騾子遛。」

    程青州白了龔豐源一眼:「那我給你老闆打個電話,讓他給你放個假?」

    「求之不得。」龔豐源一臉誠懇,「謝謝程老師!」

    「滾你丫的!」

    笑罵過後,陳青木說:「還是要謝謝程老師,寫出了這麼一部好戲。」

    程青州和陳青木不熟,但他很喜歡這個演員。出道這麼多年,雖然在人氣和熱度上不溫不火,但業內人都知道他的來頭,出道至今,國內叫得上名號的大導演,他全給合作了一遍,清冷舒俊的氣質在時尚業也備受幾位主編的喜愛,真論地位,穩穩噹噹,從未下去過,可這樣一個人,卻從來沒有鬧過任何耍大牌的新聞,程青州從導演、龔豐源幾人那裡也聽說過一些評價,都說是很好合作的一個人。

    「謝謝,你演得也很好。」

    兩人不熟,只能這樣淺嘗輒止地禮貌寒暄一番。

    這時,又有人推門進來。

    是夏侯淵和萬和童。

    「萬大哥真是只要一有時間就陪在夏哥身邊。」龔豐源笑著起身迎接,他與這兩位巨星都很熟,一部戲拍下來,一改從前的拘謹,熟絡了很多,自信了很多,眉眼之間越來越有明星的氣派。

    萬和童雖然資歷和地位都甩了在座幾人一大截,卻從不以長輩自持,在熟悉的人面前,該是什麼樣的脾氣就是什麼樣的脾氣。

    他眉毛一揚,眼睛一瞪,佯怒道:「怎麼,有意見?」

    龔豐源早已經習慣萬和童這樣的風格,絲毫不怵,說:「我沒有意見,就怕夏哥嫌你煩。」

    夏侯淵無奈地搖搖手,走過來坐下,「別說了,煩人的很。」

    萬和童一聽,眼睛瞪大,「靠,你還真嫌我煩?」

    英俊剛毅的臉上一副受傷嚴重的表情。

    程青州忙笑著打趣:「萬大哥不哭。」

    萬和童斜了程青州一眼,「別添亂!」

    眾人再次大笑。

    夏侯淵和萬和童的故事早已是娛樂圈中的佳話,熟悉他們的,不熟悉他們的,都聽說過他們的愛情故事。兩人攜手走過的風風雨雨,如果整理成文字,那會是一部卷帙浩繁的巨著。夏侯淵年少成名,少年影帝,後來莫名面癱,對鏡頭產生畏懼,被媒體惋惜嘲諷,是萬和童陪著他克服心魔,再登高峰。萬和童學武出身,跟夏侯淵一起進入娛樂圈後,走動作演員的路子,一路成為蜚聲國際的巨星。就是這樣兩個人,私下裡相處的時候,一個眉目舒朗,氣質超群,待人接物不擺絲毫架子,一個高大俊毅,長得有幾分兇悍,有著大刀闊斧般的豪爽,在夏侯淵面前卻總是涎皮賴臉,一點不顧自己的形象。

    程青州很欽佩他們的姿態,無論是在媒體面前,還是在私下時候,從不高調,也從不掩飾,坦坦蕩盪。

    「青州,奉總呢?」夏侯淵一副受不了萬和童涎皮賴臉的樣子,轉頭問。

    程青州說:「他剛下飛機,正往這邊趕。」

    今天要跟一個投資人見面,奉朝英一大早就飛了過去。

    各自坐定,大夥聊起了《彩虹》這部戲,都是專業演員,聊的內容也都是專業的內容。

    程青州起身來到窗邊,給奉朝英打電話。

    「喂,老奉。」程青州說,「你到哪了?夏哥他們都到了,萬大哥也來了。」

    奉朝英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過來,還是溫和卻篤定的感覺:「剛過隧道,還需要十來分鐘。」

    「嗯。」程青州點頭,「等你。」

    掛了電話,程青州回頭一看,導演他們也都進來了。

    華麗的水晶吊燈落下明晃晃的光,程青州笑起來,走過去重新落座。

    「導演,好久不見啊……」

    ·

    《彩虹》大爆,每一個參與到這部戲製作中的人都感到與有榮焉。

    萬鷹朝洲作為出品和製作公司,這兩年的名頭本就在奉朝英的帶領下越做越響,這一來,更聲名大噪。

    任何一家知名公司,都不是靠數字堆起來的高度,而是靠一個個作品攢起的牌子。從兩年前公司初建、業內新秀,到今天的成績,今天這場慶功宴,不對外,是辦給業內的人看的。

    電視劇剛播完,這部戲的演職人員們明明正是最忙的時候,一天通告下來的收入都是好幾百萬,卻一個個空出時間來,參加這個沒有任何報酬的慶功宴。這落在眾人眼中,不是他們講義氣講情面,是萬鷹朝洲如日中天,牌面大,能把所有人都給請回來。

    程青州心裡門兒清。他對這種說法不置可否,但比起萬鷹朝洲的牌面,他很清楚,這幾個演員,除了龔豐源,沒有誰需要照顧公司的面子。他們都是沖著情面來的。

    奉朝英站在台上說話。他的五官線條很硬朗,刀削斧鑿,輪廓比亞洲人的標準長相更深,鼻樑更是高挺聳立,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俊朗沉穩。程青州站在台下人群中,手裡端著一杯剛才沒有來得及放下的酒,仔細聽奉朝英的發言。

    龔豐源就站在他的身邊,轉頭看見他專註傾聽的神情,打趣道:「果然是老夫老妻喔,在一起多少年了?從高三算起到現在,應該有五年了吧?」

    程青州淺笑:「對,五年了。」

    這個時間讓他內心生出幾分感慨,五年前,誰能想到今時今日的樣子?

    龔豐源抬起一隻手,搭在程青州肩膀上,說:「時間過得真快。」

    上國小的時候老師就教過一個詞,歲月如梭,當時怎麼會想到,這個詞竟然要用漫長的一生來體會它的含義。

    程青州低頭淺笑。

    在他低頭這不到一秒的間隙,他聽到身邊好幾個人不約而同抽氣的聲音。

    一瞬間他還覺得奇怪,不懂是怎麼回事,一抬頭,眼前所發生的那一幕讓他整個人臉色唰地白了。

    原本只有奉朝英一個人的台上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刀,從後面衝上去,刀尖直指奉朝英背後。

    「啊——」一個女賓當場發出一聲尖叫。

    這一刻,程青州血液倒流,直衝腦頂,下意識地朝台上衝過去。

    「小心!」他激烈地對奉朝英大吼。

    千鈞一髮之際,程青州這一聲大吼提醒了奉朝英,當他感覺到後面急促的腳步聲和獵獵風聲後,當機立斷地往邊上閃過。下一秒,那個男人手裡握著的刀子就狠狠地從奉朝英剛才站著的位置刺了過去。

    會場在經過最開始幾秒沒有反應過來的震驚後,一下子都亂了。

    距離舞台最近的人紛紛往後退,整個會場看上去彷彿在退潮一般。

    只有程青州一個人抓起台前桌上的一瓶香檳衝上去。

    行兇者一招未中,怒吼一聲,又要去刺第二下。

    奉朝英躲過第一次攻擊後,回過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腳踹中行兇者。

    行兇者被這一腳踹飛了出去,倒在兩米開外的地上,手裡的刀也掉到一邊。

    程青州一聲怒呵,把手裡的香檳往行兇者頭上狠狠一砸,「砰」一聲。

    「青州!」奉朝英怎麼都沒有想到程青州竟然會衝過來,完全不顧自己去砸那個男人。

    行兇者發出一聲痛呼,似乎是暈了過去,再沒有動靜。

    血從他頭髮里流出來,不是鮮紅色的,有點黑。

    程青州腿腳發抖,已經碎了的香檳瓶只剩下三分之一還留在他的手上,尖銳的玻璃在燈光的照耀下泛著冷光。

    他面色慘白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這個男人,回過神來,驚恐地喊了一聲,手鬆開,剩下三分之一的酒瓶掉在地上,二次破碎。

    奉朝英從後面抱住他,安慰道:「別怕,沒事了。」

    ·

    三十分鐘以後,程青州坐在休息室里,臉上還泛著心有餘悸的白。

    鄒慶和龔豐源留在休息室陪他。

    「剛才真的太驚險了。」鄒慶作為奉朝英的秘書,卻始終不改話癆的毛病,而且,越是緊張的時候,越話癆,他蹲在程青州椅子邊上,憂心忡忡地看著程青州,說:「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幸好你沖了上去把他砸暈了,不然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來。」

    程青州沒有說話,腦海里一遍遍地回閃著剛才那個行兇者滿臉血跡倒在地上的畫面。

    身體里那股莫名的燥熱和不安上躥下跳,怎麼也安定不下來。

    龔豐源倒了一杯水遞過來,說:「喝口水吧。」

    水是溫的,進入肺腑,頗有安撫的效果。

    程青州臉上回了幾分血色,「謝謝。」

    龔豐源在程青州邊上坐下,拍拍程青州的後背,「今天晚上如果睡不著,就喝點酒助眠。」

    程青州嗯了一聲。

    這時,休息室的門開了。

    三人看去。

    奉朝英走進來,目光落在程青州臉上,眼底透出一抹憂色。

    「人怎麼樣了?」程青州率先開口問。

    他問的是那個行兇者。

    「已經醒了,警察把他帶走了。」奉朝英來到程青州面前,半跪在地上,握住程青州的手,溫聲問:「受到驚嚇了?」

    「還好。」程青州長吁一口氣,心裡沒那麼怕了,「我就怕剛才不小心,把他給砸死了。」

    說完,他還吸了吸鼻子。

    奉朝英臉上露出幾分詫異,隨即恍然,笑起來,拍拍程青州的手,說:「你放心,他還活著,你沒有成為殺人兇手。」

    鄒慶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感慨道:「原來你在擔心這個!」

    程青州赧然一笑。

    有些不好意思。

    龔豐源說:「既然奉先生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拜拜。」

    奉朝英牽起程青州的手,深邃的眼睛裡好像藏著一片月光,他說:「我們也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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