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滿果然驚訝，一雙笑眯成縫的雙眼暗暗打量婁硯一番，這少年看上去實在太過年輕，怕是只有十六七歲，但他也明白，沒人敢在這種事情上跟家主打馬虎眼兒，所以這少年引渡人的身份是毋庸置疑，那麼這樣一來，年輕反而成了這孩子的優勢，畢竟這麼小便能引魂，那以後怕是前途無量啊……，因此趕緊跟兩人微鞠了一躬，道聲還請稍等後立刻進去稟報。

有傅滿出馬事情速度自然快了不少，沒過兩分鐘就又笑眯眯的出來領人進去了。

把商殷和婁硯帶到正堂，一個鶴髮之人端坐在主位上，身材精瘦但看上去頗具威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彷彿在座之人誰都欠他千八百萬，目光銳利，像鷹爪鉤子刺得人不舒服，將婁硯從上往下從頭到腳掃了個遍，不用說，肯定是那個傳說中的商家家主無疑了。

這裝模作樣的架勢倒是挺能唬人，但在他眼裡也就堪比裝腔作勢的三歲小孩兒，婁硯唇角弧度微揚，心裡卻不屑。其實真不是他看不起人，世事變遷，如今人間靈氣已經比不得當初、修鍊之人又不得其法，實力已再難達當初神戰時哪怕普通修行者的高度。

他也曾見過兩任商家家主，其中一個嘛，自然就是商殷，戰場上一刀橫掃一片殺人不眨眼的商將軍，雖然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兒了，還有另一位是他爺爺，傳說中出神入化通天徹地年輕時還曾特別放蕩不羈為了愛情下冥界改過天命的商老爺子，平日里總是一副和善的老好人模樣，但若誰惹了他或是欺侮了他家寶貝孫子，那發起火來便是雷霆之怒，低氣壓能溢滿整座城，哪個都比眼前這空有其表還企圖以目光氣勢讓他拜服的老家……咳……老人家可怕得多。

好沒規矩的小子，見婁硯在他的目光下紋絲不動，甚至沒有打算主動拜見或者開口的打算，商雲盛氣不大順，臉色又沉鬱了兩分，給傅滿使了個眼色，傅滿便走出一步問道：「還不知道這位少爺是出自哪一家，叫什麼名字？」

「婁硯。」婁硯報完名字一頓，婁家現在應當還有後人，但自己肯定是一個也不知道，況且旁系三代以外就算遠親，這幾千年下來，百代都不止了，他這麼一個活得過久的祖宗算什麼？思索幾秒，婁硯抬頭正好同商雲盛對上，無所謂的添了句，「孤兒。」

毫無身份背景的孤兒？這一點倒讓商雲盛滿意了，在他眼裡，門戶越小自然越好拿捏，況且年紀這麼小的引渡人，以後大有所為也說不定，待那時候，他婁硯要報知遇之恩不也只能報給他商家？商雲盛心裡打著主意，有利可圖讓他臉色和緩了許多，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傅滿你就領他們下去，帶這位……婁小公子去登名記冊，他年紀還小，就不必應付太多人了，安排給芸兒。」

商殷從頭到尾沒插過一句話，此時雙手卻是緊握成拳，婁硯說要做自己的引渡人，可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他進門之前便想到會有這麼一出，知道上頭那人定會看重婁硯，給他一個比自己更好的去處，這對清月來說也未嘗不是好事，反正不論最後他怎麼選，自己總還是拿他當弟弟看，可人一旦有過希望，再失望時即便早有準備，也還是會難免落寞。

「安排什麼安排？」婁硯上前半步一把抓住商殷的手臂，冷眼看向商雲盛道：「我是他的引渡人，從現在到以後，都只會屬於他一個。」

商殷驚愕，站在原地微微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但緊握的雙手卻是陡然放鬆下來，心裡驀地鬆了口氣。

比商殷更震驚的自然是商雲盛和傅滿，哪裡有人不選人才選廢才的？傅滿上前勸道：「婁小公子初來乍到或許不知，商芸小姐乃是與殷少爺同輩中的佼佼者，殷少爺自然也好，只是在實力上與芸小姐還稍差兩分，家主如此安排，實在是為您、為全局考慮。」

「你商家的全局同我有什麼關係？」婁硯軟硬不吃，接著道：「至於我自己，也用不著旁人來替我考慮，反正我只認他，你們要麼同意，要麼現在讓我走也行。」

「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商雲盛起身冷笑，眼底鋪了一層暗光，將視線定格在商殷身上，道：「你倒是好手段。」

這是自商殷進門以來收到的來自家主的第一個正眼，還挺有紀念意義，他知道商雲盛的意思，無非是想讓自己識趣，自己主動開口乖乖把人讓出來，但婁硯既然選了他，他就絕不會把人往外推然後再假惺惺的說聲抱歉辜負厚愛，去tm的為家族考慮，他看起來像有這麼大方？於是假笑開口道：「哪裡有什麼好手段，小硯吧，就是心地太善良，這才被我用半個饅頭就給換回來了，哎……說什麼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半個饅頭足以以身相許，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但您也看到了，小硯就是太實誠，這麼堅持，那我當然也不能辜負人家一片厚愛。」

婁硯：「……。」我沒說過。

商雲盛本就陰沉的臉更黑了一圈，他身為家主，總不能拉下面子去勉強一個初次見面之人，關鍵還是個未成年，不然傳出個逼迫小輩的名聲……，罷了，他商家也不缺這一個引渡人，總一天這小子會知道，一時意氣用事算不得什麼英雄，人情不比前程重要，就先磨磨這小子的銳氣，待他悔不當初之時，再行安排，於是看一眼婁硯拂袖而去，道：「你想跟他就跟著吧，哪日後悔，再來尋我。」

商雲盛都走了，傅滿自然也不再逗留，商殷同婁硯相視一眼，都微微勾唇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意，然後……婁硯就一拳砸在了商殷那張俊臉上扭頭離開。

「卧擦！」商殷揉著顴骨的位置，一面揉一面追上去，「誒清月，你聽我解釋！」

婁硯站住半回過頭，扔過去一個冷淡的側顏，「那你倒是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