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商殷握拳抵唇憋笑，將傘遞給婁硯，自己走到商連面前半蹲，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張一百塊錢放到他胸前的口袋裡，道：「給哥哥行這麼大一個禮啊，還真讓人有點不好意思，哥比較窮，這一百就當壓歲錢，別嫌棄啊。」這一輩里，他排行第七，商連第九，這聲哥哥他擔得名正言順。

「商殷你！」

商連一陣羞惱，臉都快氣紫了，將那張百元大鈔扯出來撕成兩半扔回到商殷身上，卻是被躲了過去，商殷搖頭嘖嘖兩聲，語氣沉痛無比，連看他的眼神里都帶上了惋惜，「商連，你學法學狗肚子里去了？怎麼？你大學老師沒教過你，故意損壞人民幣是違法行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少在這裡跟我耍嘴皮子！」商連爬起來，略低的聲線鑽進耳朵里莫名讓人覺得陰沉，像本該在此時節好生冬眠的蛇從不知那個陰冷潮濕的洞里滑了出來，帶著未能睡個好覺的不爽氣焰，吐著信子發出刺耳的嘶嘶聲，見誰都想咬一口撒氣，「這裡是商家，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能往宅裡帶。」

商殷眸光驀地沉了下來，瞬間退半步一腳橫踢過去把人掃出三米開外，冷聲道：「你口中所說的阿貓阿狗，可比你尊貴。」

沒料到商殷會突然發難，商連被踢個措手不及，此時捂著肚子半撐在地上，旁邊三人趕緊湊過去把人扶著。

「連少爺！您沒事吧。」

「商殷，你敢對連少爺動手！」

「商殷你不要太囂張了！」

這些小嘍啰商殷連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沒有，自然也沒必要回應，只是低頭看著商連道：「他是我……是引渡人，先不論實力如何，怎麼在你眼裡，連引渡人也沒資格踏進這商宅一步了？連少爺好大的氣焰啊！」

引渡人？這麼年輕……怎麼會……，商連喉頭一梗語塞，眼神一轉，捂著肚子借身旁之人的力道緩緩站起來，只放了句狠話，「商殷，你給我等著！」

這傢伙估計又在醞釀不知道什麼壞水兒，不過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商殷懶得再在那幾人身上費心，他們還有正事。

婁硯把傘遞迴給商殷，問道：「不是說忍嗎？怎麼又不忍了？」剛才那幾人成那個什麼商連叫連少爺，輪到商殷卻是連名帶姓，便知他在這裡境地大概也並不算太好，也是，即便斗轉星移，世事變遷，以實力為尊這一點在哪裡都沒得變，偏偏現在商殷命魂不穩，自己的魂魄也殘缺不全，不然怎麼輪得到這些宵小放肆。

「他們辱我可以，辱你，不行。」商殷雖沒看著他，但卻說得認真，「說了不會讓你受委屈，我不會食言。」況且此事本就是商連理虧，他自然不想鬧大，誰都知道這種好日子裡家族中人最是講究臉面，鬧開了誰也不好看，所以他便是不滿也不敢明著對自己如何，頂多暗地裡使絆子，這種事自己有的是經驗應付，只要不牽連上婁硯就好。

婁硯心間一酸，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裡染上一點微潤，低頭映進冰涼的雪光卻悄悄折出如陽的暖意，甚至令人覺得有些灼了眼眶，卻只轉移話題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已經很久沒有人說過要護著他，不讓他委屈了，但即便有，他也只是稀罕從身邊之人口中說出的字句。

「主屋。」商殷將就撐傘那隻手繞過婁硯脖子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別怕，那人對有實力有天賦的人寬容得很，像你年紀這麼小便能獨自引魂送魂的人才，先不論實力如何，天賦先就不低了，他該是見面就恨不得將你當親孫子。」說著又輕聲笑起來，道：「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商家有的是錢。」

婁硯聽著好笑，「你好歹也姓商，怎麼胳膊肘朝外拐。」還教我怎麼坑你自己家？

「他們也不一定是內，我自己的胳膊肘，想往哪拐往哪拐。」

商家依山勢建，這裡又是主宅，面積不說大得令人髮指，但短時間肯定逛不完，這麼一條目標明確的路兩人也走了半個小時，不過一路上說說笑笑，也沒察覺無聊什麼的，反而覺得時間過得挺快。

主院有人把守著，兩人來時運氣正好，碰上前腳剛邁出院的主管，商殷便幹脆直接將人叫住，「傅總管，勞煩進去通稟一聲，商殷有要事需面見家主。」

「殷少爺。」傅滿朝商殷微俯身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他身材微胖，語氣溫和，又天生長了副笑相，看上去似乎對誰都恭敬有禮，說好聽點叫處事圓滑，說難聽點就是個笑面虎，但圓滑自有圓滑的好處，也不算什麼壞事。此時見了商殷和另一個不認識的少年人，並不像其他人那麼故意刁難，卻還是欠身回絕道：「殷少爺，不是我不肯為您通稟，而是家主剛接待了外客，正歇息著呢，一時怕是不想見人。」

這一家子除了商大刀怎麼沒見著一個好東西，婁硯默默吐槽，開始考慮一會兒過程要是不順利把商殷誆出去自立門戶的可能性有多大， 商殷以前……可從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商殷關注的點倒不一樣，這個時候接外客？還沒到年節里各家走訪的時候，難道是哪裡又有鬼祟做怪，不過這些和他沒關係，總輪不到他上陣，所以也就那麼一想，便接著道：「我帶回了，我的引渡人。」

這話就說的很有技巧了，像洛擎那樣僅是指給商連兩兄弟共用都尚需家主點頭，更別說婁硯說要成為他的專屬，想他這麼一個眾人眼中的廢物，卻帶回了只屬於自己的引渡人，可想而知會讓多少人跌破眼鏡，這些主家之人，又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獨享這麼大的好處，而傅滿，可以不搭理自己，卻不能不搭理婁硯，更不能任由自己和婁硯結成一線而使婁硯的利用價值不能得到最大化，這是他主子難以容忍的，所以只消這一句話，他就絕對不敢再推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