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絮絮叨叨了一路，若按照婁硯以前的性子，估計早讓這人閉了嘴，但現在聽著，即便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也覺得安心，商殷帶他停在一處小店前，雖然店面不大，但層疊冒著熱氣的木頭蒸籠，鐵桶一樣的器具里里咕嚕冒泡的高湯，老闆夫婦倆熱情的招呼，無一不透露著溫馨的模樣，在這樣寒冷的冬天裡，很讓人有駐足的慾望。

商殷還惦記著他昨晚沒吃上的餃子，白菜餡兒和芹菜餡兒各要了兩籠，配著微微燙口的菜粥很有一番滋味，不過……不是他做的。

「商殷，你其實……是不是根本不會包餃子？」他昨晚就有些懷疑了，只下意識里還當他是從前的商大刀，便覺著他也應當會做餃子的，現在突然想起，雖然他這一世看上去像是給人墊底的存在，但也是個家族少爺，想必也是嬌生慣養，即便進過廚房，想必也頂多會下碗麵條那種難度的操作吧，那時候就是這樣，他第一次為自己進廚房，煮的便是一碗麵條，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熟所以煮了很久，吃的時候斷成一節一節，只能拿勺子舀，最後幾乎成了一碗麵糊，而且連青菜葉子也不知道放幾根，他已經忘記是什麼味道了，想來也不會好吃，但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吃完了的。

商殷夾餃子的手一頓，將筷子收回來放在粥碗上，一手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道：「怎麼會呢？昨晚那不是發生了意外嗎……，清月我跟你說啊，你現在吃的餃子好吃吧，我包的餃子就和你現在吃的味兒差不多，真的。」

路過的老闆娘聽了震驚，「哎呀，小殷你學包餃子了？怎麼不來跟周姨學啊？嫌周姨包的不好看啊？」

「沒……。」怎麼還拆台呢……，商殷尬笑兩聲，在婁硯的注視下道：「我就……之前……呃……太閑，自己折騰……然後，這麼學的。」

呵……，你最好是，婁硯好心的沒跟著老闆娘拆台，繼續低頭吃餃子，反正你說了我就信。

或許是為了突顯自己的神秘感和與眾不同，商家大宅也坐落在一片深山老林里，不過選的地段也的確風水極好，是一處靈脈所在，他倆到門前時，已經差不多九點，婁硯掃視一圈商家外圍，想從中找出一絲熟悉的痕跡，但終究還是失望了，現在的商家或許當真可能是從前那個商家的傳承，但從這看似輝煌富麗的建築上，也的確沒能讓他尋到些許寬慰，也是，那麼久遠的時候了，還能留下來多少東西呢？便是有，也不會堂而皇之地擺出來。

門口兩尊大石獅子，看著精雕細琢又有幾分古樸，大概是兩三百年前請了當時某位名家所造，還在裡頭加了法印，實力低微的小妖小怪經過便會顯出原型，難怪，從方才起，這周圍便察覺不到半分妖力了。

守門人見是商殷帶著，便也沒有攔他，進門才發現，裡頭的人並不少，大都穿著統一制式的裋褐，袖口處綉著纂文的商字，用來表明身份，看上去像是家僕，也有幾個如商殷一樣穿著常服的，大概便是商家的直系子弟，不過都是行色匆匆，也沒人來和他們搭話。

「商殷？」

婁硯：「……。」剛說沒人搭訕便來了一個。

一道略顯不善的男聲從身後傳來，不過聽腳步聲應該不止一人，婁硯偏頭看著商殷，見他微蹙著眉頭似乎有些不耐，難道……是來找茬的？

雖然很不想搭理，但既然沒撕破臉面子上便還得過得去，商殷半迴轉身，扔過去一個眼神，「有何貴幹？」

來人穿著黑色羽絨服，也是二十左右的模樣，雙手揣兜里拉鏈拉到了最頂端，連半張臉都被藏在拉鏈之下，但僅從那蜇人的眼神也能知道，來者不善，一人幫他撐著傘，另外還跟著兩人，都站在比他稍後半步的位置。

「嘁，大過年的還頂著這麼一副死人臉，真不吉利。」那人慢悠悠晃到商殷面前，將頭微湊近了，語氣全是一股透著刻意的漫不經心與十成十的幸災樂禍，「商殷，聽說你昨晚送魂去了？成功了沒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昨夜洛先生同我約了酒，你的那事兒啊，喝著喝著就忘了，不過這過年嘛，你也理解理解，洛先生一個引渡人，平日里便忙前忙後，這年節里，自然不想再去見什麼無關緊要的人，送什麼無關緊要的魂，你說是不是？」

「哎商殷，你昨晚不會真去那破廟裡歇了一夜吧？嘖，有點慘啊。」那人還在繼續，眼睛突然一彎，笑道：「哦對了，今日一早，家主已將洛先生指給了我和大哥，以後便只需協助我和大哥了，不跟我說聲恭喜？」

引渡人本就缺的可憐，所以一般實力的引渡人和執行者就是一對多的關係，反正送魂送的也是小嘍啰，如今洛擎被派給商連和商域兩兄弟專用，商連自然嘚瑟，不過這對引渡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升職呢？難怪昨夜……，不過就是沒這檔子事兒，洛擎也八成不會理自己。

就說怎麼這麼囂張，敢情上自己跟前開屏來了，商殷還是冷淡著神色，似乎連目光都不屑分出去一點，只道：「說完了？」然後便重新看向婁硯，「清月，我們走。」

就這樣？婁硯以眼神詢問。

就這樣，商殷勾唇微笑了笑，目光里多了兩分無奈，他雖不怕事，但若鬧大了家族所偏袒之人定不是他，他自己倒無所謂，但不想婁硯跟著他招人嫌。忍一時之氣又何妨。

婁硯半斂著眸不再多問什麼，跟著商殷離開，但因太冷而半縮進袖口的指尖卻悄悄打了個圈兒，一道常人難以看見的咒文倏地躥了出去，繞上商連的腳腕，商殷餘光似乎瞟見什麼金白色的東西，但偏頭去看時又什麼都沒看見。

方才急著向商殷炫耀，商連沒注意到婁硯的存在，此時注意到，立時吼了一聲，「站住！」

就是沒人鳥他。

商連動身便想追上去，結果右腳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死死抓住，噗的一聲跪摔在地。

這下兩人倒是轉身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