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茶溪聽見床上載來聲響，兩步躍到枕頭邊，只見商殷雙眼還緊閉著，但嘴裡好像在低聲嘟囔，說夢話？茶溪抖落兩下耳朵，湊近了聽，說的是……不會，誰不會？不會什麼？茶溪伸出柔軟的肉爪，試探的在商殷臉上輕輕拍了兩下。

「喵！嗷！」茶溪猛的被掀下床，緊接著頭頂上就被罩了一床柔軟但並不輕薄的大棉被。

商殷倏地坐起，呼吸比平時急促不少，彷彿能聽見胸腔里心臟跳動的過快頻率，太陽穴也突突的疼，出了一手冷汗，他剛才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屍橫遍野的戰場，相貌妖冶的男人站在萬千骸骨之間，腳下的血液將他綉了繁花的外衫浸染出同樣妖異的色彩，彷彿黑暗中從遍地荊棘里開出赤焰色的薔薇，沒有人告訴他那人是誰，但那雙好看卻上挑的眼角卻讓他在心裡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個名字——儀蕭。

難道只是夢？商殷用掌心揉了揉眼，他好像做不到自欺欺人，但不論是真是假，有一個人或許能告訴他答案，從床上下來，驀地瞟到腳邊還在和被子進行殊死搏鬥但依舊沒能扒拉出來的茶溪，罪魁禍首終於良心發現，把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某聖獸拎出來。

「你主人呢？」商殷半蹲著和茶溪對視，成功收穫一個宛若看傻子的眼神，我主人是誰你自己心裡沒點那啥數？哦，也對，商將軍貴人多忘事，現在還真沒數，哼╭(╯^╰)╮。

不過商殷一問茶溪總算後知後覺的想起婁硯交代的話來，竄到床底拖出一張符，一爪拍下去便無火自燃連灰燼也沒留下半點。

彼時婁硯正在煙羅的店裡，美貌嬌嬈的女掌櫃拿竹條抽著櫃面，一個勁兒的抱怨，怎麼這麼久沒來了？是不是被哪個小妖精勾了魂兒？婁硯也沒否認，就這麼直接了當的點頭，道：「煙姐未卜先知，明察秋毫。」把煙羅震得微張著唇愣了半天，才終於道了句，「也好。」婁硯笑笑，驀地感到陽界傳來一陣符紙的靈氣，立時告辭，道：「妖精醒了，我得回去了。」

煙羅被逗得一樂，笑道：「去吧。」說完還小聲念叨了一句小兔崽子真沒良心，有愛情沒親情。

婁硯片刻便趕回家，冬日裡，風雪總是常客，很難有停的時候，他也不是次次都會記得打傘，便站在院中，打算將一身細雪拂下再進屋，驀地感到一陣視線，抬眼一看，商殷手裡端著粉綠色冒著熱氣的杯子，一隻腳已經踩上了窗沿，然後一躍便穩穩落在他的面前。

「不冷嗎？這點雪……先進屋有什麼妨礙，它就是能打濕了地板也有我來拖，幹嘛非得在外頭凍著。」說著將手裡的杯子遞給婁硯，「多喝熱水。」

「……。」婁硯接過，雙手抱著正好取暖，雖說是熱水，內容還挺豐富，紅棗枸杞赤小豆都在裡頭泡著，小小的呡了一口，好像有點甜。

屋內便暖和了許多，有陣法加持，不耗電沒有地暖也很四季如春，婁硯抱著杯子捨不得撒手，但為了脫下外套只能遺憾的暫且放下，隨後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瓷瓶來，遞給商殷，道：「一日三次，一次一粒。」

「藥？」

「不然呢？」

「謝了。」商殷接過，道：「包裝還挺別緻，哪兒買的？」

「冥府。」

「……。」

婁硯看商殷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模樣，道：「你難道天真的以為我回去藥店買藥？」

商殷眼底一片真誠，「為什麼不能……？」寶貝我們講道理啊，看病一般都去醫院，買藥一般都去藥店。

於是商殷收穫了今天第二個宛若看智障的眼神，「你生的病就不夠科學，還想科學的吃藥是不是太為難人了。」

也是，商殷笑著搖頭，把婁硯牽到沙發上坐著，道：「清月，我問你件事。」

「說。」

「曦曜是誰？」

婁硯撐在沙發上的手驀地收緊，抬頭看著商殷，唇色泛白，過了好久才終於開口，清冷的音色微顫，像冰山下潺潺的一股泉，「你……想起來了？」

「所以，果然不是夢。」商殷撫慰的揉著婁硯頭頂，柔軟的觸感如同貓兒肚皮上一撮絨毛，「別緊張，只是一部分。」

「不是緊張，只是意外……。」婁硯放鬆下來輕輕搖頭，重新把那溫暖的杯子捧在手心，竟顯出幾分乖巧，試探著問道：「你想起了什麼？」

「曦曜，儀蕭，祁風，祁冰，越剪雪，蕭芷汀，沈照……，大概就這幾個人名，一些片段，還有……」商殷說著停下來，轉眼同婁硯對視。

不論以前還是重逢，從來只有商殷被婁硯看得不敢說話的時候，今天竟然反過來，婁硯被商殷盯得心裡有些發毛，連帶著說話也磕絆起來，「還，還有……什麼？」

「還有……清月，我以前是不是，挺喜歡你的。」

婁硯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濺出幾滴到身上，順便灑出幾顆枸杞，像在白色毛衣上綴了數片帶露花瓣，商殷抽出幾張紙巾幫婁硯擦幹凈，邊擦邊憋著笑，「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我……。」一向能言善辯說瞎話不眨眼的婁清月詞窮了，我了半天沒我出來。

「說不出話了？那我說。」商殷接過話茬，捏了捏那張過釐清秀的臉，怎麼一點肉都沒有，緊接著道：「其實做完那個夢之後我挺開心的，因為在那個夢裡，你喜歡的人是我而不是別的誰。」

「從第一次在那個山神廟見你，我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與信任感，後來也總說把你當成弟弟，可今天醒來之後，我想了想，要是哪天你被旁的男人拐走了，我得氣死，但如果那男人是我的話就不一樣了。」

「我覺得，清月，我一定是喜歡上你了。」

「不是說因為這段莫名其妙飄進腦海的記憶，它只不過給我提了個醒，讓我有了危機感，也讓我有機會思考，如果錯過了你，我到底會抱憾到怎樣的地步。」

「你……。」婁硯看著商殷不說話。

「我……怎麼了？」剛才那段話沒什麼問題吧……，怎麼這眼神看上去那麼有深意呢。

婁硯把商殷手扯過來意圖掰開，「你手上寫的什麼？」

「誒誒誒！」商殷垂死掙扎，沒成功，最後一抹臉將頭順勢埋在婁硯肩上，也是笑道：「你別笑，我這不是第一次表白緊張嗎，就……幾個提示詞，但我發誓，剛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假。所以……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字寫的不錯。」

「人更不錯。」

「你都這麼說了，那……好。」

商殷立時拿出手機按下保存鍵，道：「錄音了，保留證據，清月，這下可是反悔也沒用了。」

婁硯偏過頭，不再壓下上揚的唇角，眼睛裡微微的潤意在皎月珠下閃著光，比天上晨星還要更亮上幾分，傻子，不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