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硯將一大批魂魄送到冥界，卻並沒有立即回到人界，反而朝著深處越走越遠。

而另一邊，商殷跟著老鬼和小敏下到十四層，還沒進入房間就嗅到一陣濃重的血氣，當門推開那一刻，隱隱可見血色霧靄在房間中漫延，將空氣中的微塵都染上迷濛的顏色，彷彿霞火落了人間，這裡頭的人……屠城了吧，商殷心裡有些犯嘀咕，暗自提升了警惕。

「大人，就是這兒了。」老鬼朝著商殷彎腰，恭敬道：「您請放心，他自來以後，從未傷過人的。」

小敏沒等商殷先行，就小跑著進去，歡快道：「雲哥哥，我帶人來了，他能把你也帶去冥界轉世。」然後朝商殷招手，「您請進來吧。」

「小敏，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隨意帶人來這裡。」清雅溫柔的男聲從裡間傳出，僅憑聲音，完全無法想像裡面住著的是一個手上沾了至少數萬生靈性命的厲鬼，只會以為是人間一貫好脾氣的年輕老師，心平氣和溫言細語，無論如何對人生不起氣來的那種。

「可是他能帶哥哥你一起去轉生！」小敏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倔。

「我不會去的……。」

「為什麼啊！」小敏不依不饒。

「我還有重要之事未能了結，如何走得。」

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商殷蹙眉，緩步走向那血腥味兒濃得撲面的房間，他剛想進去，「厲鬼」卻正朝門口走著打算將門關上，一人一鬼正相打了個照面，齊齊愣在原地。

商殷：「霽雲？」

祁風：「傾戈？」

「你怎麼在這裡？」兩人異口同聲，隨即又齊齊答道：「一言難盡。」

「兩位認識？」老鬼驚訝問道。

「嗯，故友。」祁風把門打開將路騰出來，讓商殷進了門，隨後道：「老鬼，小敏，可否……出去些時候？」

小敏點頭，朝商殷道：「大哥哥你可一定要把哥哥勸出來帶他一起走啊！」

「您兩位有事儘管商議，我出去守門。」

房間里很快就只剩下商殷和祁風，兩人誰都沒先開口，只是沉默著，看得出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並不少，讓一個又一個曾受盡天道眷顧的人落得一個比一個慘的田地。

「當初清月護你入輪迴道，如今看來，生魂修復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你們一些了。」祁風牽動著唇角，儘可能的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可不管怎麼樣，都顯得太勉強了。

「我忘了很多，不久前才陸續記起些許片段，但清月同我說，當初一役，你只是不知所蹤，怎麼……現在成了這副模樣？」就說一般的厲鬼血氣怎會濃重到如此地步，老鬼說的不錯，這可真是個上過戰場的將軍。

「我當初的確沒死，雖然重傷，卻只是落入凶谷，還沒到能丟掉性命的地步。」祁風說著暗了眸色，那一貫溫柔的眉眼也染上層層灰霾，「可我後來死了，被人殺死的，而且……就在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因為某些鮮為人知原因，現在風平浪靜的表象下似乎早已暗潮洶湧，商殷想了想，問道：「你知道了某些人不願讓你知曉的東西？關於神族？還是魔族？」

「準確的說，是某一位。」祁風將視線轉向窗外的天空，道：「傾戈，你和清月也察覺到了吧，近來幾月異象頻發，是有人穩不住了，正好我又無意間聽見些陳年舊事的真相，自然不會被放過……，可紙終究包不住火，已修養生息千年的我，依舊不敵那一位是事實，但靈魄卻是逃了出來。」

「欒御？」商殷緩緩說出那兩個字，便見祁風微蜷的指尖緊了兩分，不必再問結果，他們互相心知肚明了。

祁風回頭看商殷，道：「你和清月做事向來穩妥，可幾月之前，深淵封印突然鬆動，鬼魂大量逸出，巧的是，那些出逃的鬼魂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遊魂，不至於傷人，但足以給修鍊者和冥界鬼差增加些差事，那時我就懷疑，這是你們故意為之。」

「所以你去了冥界？」

「是。」祁風微閉了眼，道：「世上之事有時就是這麼不湊巧，我看見了欒御和酆景，原以為他們是想去加固封印，但不曾想，卻是從那裡頭拖了只鬼怪出來，說來還是你和清月的舊敵，那隻獨角鬼王可還記得？」

「記是記不得，但那隻鬼王，前不久又被我們送回來冥界。」

「所以他們這麼做果然是為了你和他。」祁風瞭然，接著道：「當時我便察覺事情有異，所以並未立刻出去，結果聽到些不該聽的，關於曦曜君還有儀蕭，只可惜後來還是被發現了，逃出來時正巧遇上被厲鬼追趕的小敏，便順手一救，倒正好陰差陽錯被帶到這棟鬼樓，陰氣之盛足以掩藏我身上的血氣和氣息。」

「我想知道，你所說的不該聽的，都有什麼？」

只是一個偽君子精心設計瞞天過海的戲碼而已，祁風心裡兀自嘆息，想他以前還誇過那人才思敏捷，心淡如水，真真是瞎了眼。

誰能想到，如今負著盛譽的神族帝君只不過是一個工於算計不擇手段的小人呢？

設計讓神族皆以為儀蕭倒戈魔界，令曦曜君不得不為了儀蕭脫離神族，由六界敬仰的神君貴胄變為眾叛親離人人聲討的叛徒，後又推波助瀾，讓眾神合力圍攻曦曜神君一人，而儀蕭趕到時，曦曜君已然神魂俱裂，至此儀蕭徹底入魔，誅神族之君帝策，顛覆六界，成了各族合力圍剿的靶子，曦曜帝策皆已亡故，神族主脈便只余他欒御一人，順理成章的成了神族新主，再藉由各族之力，殲魔族，滅儀蕭，最後人、鬼、仙、妖皆損失慘重，唯他神族尚有餘力，自然而然成了各族之長，更打得一手好算盤，用傾戈和清月的拚死一搏成全了他的千秋萬代。

「曦曜君和帝策都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長，他竟絲毫不顧念半分手足之情……。」祁風看向商殷問道：「其實你和清月早已知曉真相了吧，否則不會在封印之時出現紕漏，讓數千年後的今天，儀蕭還有重臨於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