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開不開得了口，也不管捨得不捨得，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再沒有反悔的餘地。

臨行的那天，商殷和婁硯碰了杯酒，目送他入了冥界後便又回了營地，兩人走得都幹脆，連頭也沒回一個，絲毫看不出前一晚一個人還曾將另一個人抱在懷中箍得死緊，死活不想撒手，也看不出有個人把頭埋在另一個人的心口，泛紅過眼角，悄悄用一滴淚微濕了他的前襟。

商殷坐在主帳，聽著下屬寒秋絮絮叨叨的稟報戰況，無非是誰贏誰輸，誰家失了城池，誰家又奪回了領地，戰場上的東西瞬息萬變，但翻來覆去總逃不過成敗兩個字，聽得多了，耳朵也會起繭子。

「將軍？您有在聽嗎？」寒秋將手中的信箋放下，坐到商殷對面，看著心思顯然不在這裡的頂頭上司，道：「您剛才若是沒聽清，屬下可以再說一遍。」

「不必。」商殷將擰緊的眉心揉開了些，將那十數張信紙從寒秋手裡接過，隨意翻看兩下後燒成了灰，寒秋以為他要說些什麼，或是給出點什麼新的攻防布置，結果等了半天，聽見一句，「寒秋，你說……為何我不是引渡人？」

只有引渡人才能在冥界隨心所欲的使用靈力，執行者下去，實力損失至少三分之一，一如引渡人在人間，若他和婁硯靈力同屬同源，便不必像如今各自涉險。

「……屬下不知。」寒秋很想說一句您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甚至有些貪得無厭，已經有了強大的天賦與實力還妄想有著執行者與引渡人的選擇權……，天道都不答應，不過這種以下犯上的話她還是沒能說出口，因為她知道這位主子的意思，也知道他這麼說的原因，便只能開解道：「可若您也為引渡人，那和清月公子……又如何能結契呢。」現在似乎該稱呼硯先生了，她老改不過來。

也是，商殷搖頭，人總是容易在擁有很多東西後再痴心妄想著得寸進尺獲取更多。

「清月走前可有囑咐過你派人去一趟風辭宮？」商殷問道。

「已經吩咐下去了，隱字營副將柳成軒，修為不錯，人肯定也能信得過，只是傳個話的事，他去辦必不會有差錯。」

魔族如今士氣正盛，但和神族的交鋒卻正處膠著，怕是會按捺不住耍些手段，儀蕭的身份擺在那裡就是最好一把刃，雖然經過這許多年，儀蕭跟著曦曜深居簡出極少過問世事，也從未在外人面前顯露過他真正的天賦修為與實力，如今各族交戰之期兩人更是避嫌再未踏出過風辭宮一步，但有些事，不是你想避開就能讓所有人放棄將你捲入浪潮。

雖然那兩人修為都已臻化境，但對於心懷不軌之人，作為好友他們還是得去提個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你辦事我信得過，下去吧。」商殷話音剛落，外面便響起一陣嘈雜，還未等兵士進來通報，商殷便化出平淵執刀出去了。

寒秋跟在後頭，掀帳簾時正好撞上進來通稟的小兵，無奈扶額，「不用傳了，魔族又襲營了是不是？還是只有幾百兵力是不是？又把他們給抓了是不是？」

小兵一個勁兒點頭，聽到最後一句話改成搖頭，「沒抓完，還在打。」

「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近半個月來魔族跟吃錯藥了一樣，三五不時派點人來他們軍中打卡，早中晚隨時簽到有時候還加點下午茶或者夜宵，來的人數不多修為也不高，幾乎像是特意過來送人頭的，反正就是攪得你不得安寧，也不止他們營中這樣，聽聞沈照和祁風那邊也差不多。

商殷執刀而至，這次偷襲的地方是大營西北角，他到時還打得正亂，看得人心煩，當然也可能是他本來就心煩，一個副將拿著個野果邊啃邊湊上來，道：「將軍，您放心，不出片刻就能抓完。」已經是經驗之談了。

「讓他們撤。」

「啊？」副將張大了嘴，手中的果子沒拿穩掉地上沾了一圈灰，隨即反應過來後道：「是！」

軍士兵士得到命令陸續從戰局外撤，商殷直接飛到中心，平淵難得沒有一橫掃便是一片，一刀一個也照樣鋒利，結束時刀上的暗紋被浸染上血的殷紅，好好的神器一改古樸霸氣變得妖異萬分。

最後一個魔兵倒下，商殷將平淵收回，周邊士兵一個個驚呆了，站在原地沒敢動，攛掇著副將上去打探情況，正巧寒秋此時過來，又被趕鴨子上架了，「寒秋，還是你去吧，去問問將軍咋啦？你是妹子，將軍肯定不會揍你。」

「他虐我虐得……還少嗎。」雖然沒揍過，但是對戰得最多的就是我了吧……，每次少則一個時辰多則以半天為單位計……次次被完虐，我找誰哭去……，寒秋怨念看著副將，道：「這種事還用問嗎？清月……不是，硯先生不在，你能指望將軍心情有多好？勸你們一句，最近修鍊勤快點，被將軍抓著誰偷懶……那就自求多福。」

「那這些屍首呢？還是像之前那樣火焚？」

「嗯……。」寒秋剛應完，就聽見不遠出傳來的聲音，「剁了，喂狗。」

寒秋，副將：「……。」行叭。

兩人正讓人清理現場，便有人從營外趕來，一頭衝進大營後便摔下馬背，渾身是血，看上去收了不輕的傷。

周邊的人連忙圍過去，正巧商殷還在，一名士兵查看後便趕緊上去回稟，道：「將軍！看兵服是祁將軍營里的！」

祁風？商殷目光一凜，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三兩步上前，果然便聽見那人，道：「商將軍，屬下……前來求援……。」說完便暈氣竭了過去。

「寒秋點兵三萬隨我去荊關，剩下的全部守營，防區退守三里，把謝之行叫過來，布防攻戰事宜交由於他。」商殷偏頭看向那匹戰馬，若沒看錯，像是祁冰得到靈獸前的專騎，若非到了緊迫的地步定不會讓他人帶走，因兩地相隔甚遠，若御劍或以術法疾行損耗靈力，所以若是平日不輕不重的消息通傳或是靈力枯竭不足為繼時，他們便也以馬匹代步報信，如今看來，是後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