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楮究竟是人是鬼，回去多看幾眼就知道了，雖然最近的麻煩多了些，但不要忘了，這件事的起因是商家給他們的任務，現在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去。

九霄快醒了，茶溪這陣子忙著幫忙找移魂的靈鳥也是早出晚歸，可惜成效還是不大，後來索性陪祁風安安靜靜宅在家，免得萬一那傢伙突然在他身體里復甦再出點什麼意外。

如今家也有人守，兩人說走就走簡直不要太幹脆。

「總覺得讓你跟我回商家太委屈。」商殷手搭在婁硯右肩將人半攬著，道：「清月，你說我家以前也是數一數二的世家，施粥行醫，救災扶貧，好事也沒少做，怎麼就出了這麼群不肖子孫？」根本不想認。

「傳了太多代，基因突變累積得有點多。」

「我覺得也是。」

若說先前記憶恢復的只是冰山一角，以至於商殷對族裡那群所謂的兄弟姐妹長輩叔伯還有那麼一點避諱，那現在的他，就是心情好了勉強認下個同族之誼，心情不好……以祖宗自居似乎也沒什麼大問題，或者心情更不好，這稀釋了不知多少代的血脈不要也罷。

了因堂的人還是一樣多，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這次也和上次一樣，兩人一走進門就是全程受注目禮，唯一不同的是，這回沒人敢當面嚼舌根，至於背後……眼不見為凈，閑話說得多了便是口業，死後冥界自有個拔舌地獄等著，雖然只是第一層，那也不代表就輕鬆好過。

兩人交了任務便離開沒多逗留，進前進後的區別大概就是卡上有沒有多三十萬，回到風物樓後兩人直接停在商楮門口，不過可惜的是，門鈴按了三遍，無人應答。

「難道是心裡有鬼，事先跑路了？」商殷摸著下巴猜測，隨後又自答道：「智商應該沒那麼低。」若真做了虧心事，就該裝作一切渾然不知，這樣才顯得無辜，雖然他們也不一定就會信，卻總比溜之大吉後相當於明晃晃的告知天下我身上有問題來得好。

「或許出任務了，等等吧，反正也不急著走。」婁硯將商殷的公寓門打開，還是決定回自己屋裡守株待兔，反正隔得也不遠，外頭有什麼動靜不難察覺，「不過若晚上還是不見人，就抓個僕從問問。」

「好。」商殷拉開雪櫃門，裡頭幹凈得像是才開封啟用，只有側壁上還端端正正的立了一瓶冰可樂，拿出來拔掉拉環給婁硯到了一杯遞過去，自己轉身接了杯涼水，「你以前也總愛在冬日裡吃冰的，一壺千秋歲都已入了水晶杯，還是得用靈力在酒面結出一層薄冰才肯入口，若非你我皆是修鍊之人，早讓你改了這習慣，明明怕冷得要命。」

「怕冷和我愛吃冰品有何幹系？」婁硯說是這麼說，眼神卻是有些心虛的飄上天花板，後來有一次吃得多了，又在夜風裡吹著了涼，半夜便發起燒來，把商殷嚇的連夜起身，寸步不離忙前忙後顧了他整整三日，最後一場小病結束，商殷面上瘦了一圈，自己卻還悄悄長了兩斤肉，看情況，這茬他好像還沒想起來。

「我平常學校住的多，只是年節這裡才回來，所以沒什麼東西。」商殷坐到婁硯身邊，伸手揉了揉那鬆軟的發，道：「等事情平息後我們便回祭魂嶺的小樓，三五不時再請祁風孟蕊他們來坐坐，城區里也買一套房，你想住哪兒都行，可以晚上看個電影，再一起去超市買些吃食，或者回家之後我給你包餃子當夜宵也成，我家寶貝太瘦了。」說著還捏了捏那張白凈的看上去只有巴掌大的臉，果然沒什麼肉。

「所以你終於想起怎麼包餃子了？」婁硯很會抓重點，看向商殷的眼神里像閃著星星。

「……。」某人心塞的喝了口水，「嗯……。」感情剛才那段話里餃子最重要，還能C位出道，算了……餃子也是老子包的吃個鬼的醋。

這邊窗外一輪懸月，屋子裡溫馨的討論著除了餃子還想吃這個那個還有那個你記得多學點人要與時俱進，然後某位男朋友兼廚子就只能點頭點頭再點頭，心裡流淚開始後悔自己為何想不開挑起這個話題臉上還得笑得溫柔跟著答「好，依你，想吃什麼都行，你老公聰明，分鐘學會。」

而相比之下另一邊就是沒對比就沒傷害了，人間無事，司風索性回了神界，一個人走在偌大的九重天上，處處皆是安靜冷清，神族不過人間的節日，管他正月花朝寒食清明，頂多隻是他們偶爾路上相逢時口中的一句笑談，今天似乎又到了人間的哪個節？要不要下去看一眼，還記得以前人族總喜歡放河燈，紮成什麼蓮花海棠的樣，順著河能飄好遠，天上還有數千盞孔明燈，看著比星星還多，還亮，萬家燈火，畫樓弦歌，別說，還真挺好看挺懷念，不過現在人族好像也不怎麼放燈了。

然後呢，就答一句是啊，他們現在也不怎麼放燈了，話頭就此結束，偶然碰見的兩位神明笑著告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看上去像是寒暄一番後開心道別，實際是免得沒話題顯出尷尬。

帝君的神宮並非誰都能進的，但他們這些一開始就跟著欒御的人顯然不在此列，用人間的古話講，這叫有從龍之功，真是特別尊貴特別榮耀，實際上司風每次聽著這些話都只想一笑而過，有的人一戰之後便成了功臣，一身榮光萬人敬仰，有的人也是功臣，怎麼就到了無人記得還得自己去冥界送魂這麼委屈的地步？

說到底不過是因著他們這些人實力未損，自然無人敢來招惹，還得說些好話奉承著，捧著，畢竟惹不起，而真正犧牲最大的人卻只因損了根基而遭人非議，還得被人拍著肩膀假惺惺的勸誡著，人啊，得往前看，可不能想著吃老本，否則這年頭人物更迭這麼快，等新人一個個成長起來，到最後誰能記得你，可別連引渡人這種天生的飯碗也保不住，說出去不是貽笑大方嗎？

他都聽不下去的話，那人卻還能笑得雅緻，一句「您說的是」說的像真心又像敷衍，讓人想生氣卻又不知從何氣起，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些無理取鬧？

這麼看起來，神界似乎也不是什麼都好，他好像也沒覺著哪點好，這不，剛上來就已經開始想念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