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風家後，柳疏意去了柳無湄家。

還沒到學校放學的時間，但他知道他這位堂姐也是翹課專業戶。

果不其然，柳無湄正在院子里斗蛐蛐。

「小霸王快上！咬死它！」

柳疏意悄無聲息湊近時，兩隻蛐蛐斗得正凶。

「玩得開心嗎？」他問。

「開不開心你看不出來嗎！」柳無湄頭也不回，接著，他反應過來聲音不對，這不是他家任何一個僕從的聲音。

他這才扭過頭，就見柳疏意正笑盈盈地看著他，說道：「你開不開心我不知道，但我不太開心。」

老實說，柳無湄雖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是柳疏意的堂姐，但卻和柳疏意接觸不多，甚至還有點悚他。

什麼一同賞花啦游舟啦都是他瞎編騙人的，就騙騙身邊那些有賊心沒賊膽的，然後理所當然地接受著他們艷羨又崇拜的目光，享受著他們的尊敬和巴結。

順遂日子過慣了，連他自己都忘了那些東西都是他瞎編的，直到被風曉棠指出並狠狠嘲笑一通，那種感覺就像是響亮的巴掌啪啪拍在臉上，把臉都拍腫了，恥辱得很。一開始他還能說風曉棠只是個外人，他的話不能信，可到後來人家都和柳疏意訂婚了，比他這個內人還內人！從那時起就有不少人產生了懷疑，甚至不再巴結他。

柳無湄覺得，這一切都是風曉棠造成的，於是便對風曉棠仇怨加深，但他又忌憚風家和清家的背景，平日只敢冷嘲熱諷放冷箭，過火的事從不敢做。

而他今天剛成功教訓了風曉棠，眼看著對方偷偷摸摸溜出教室然後再也沒回來，他心裡可一直在偷樂。

他家小霸王今天也給力，連贏兩場，這場也眼看著要贏了，正在興頭上，然後他就看到了某人。

「堂妹……你怎麼來了？」柳無湄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

直視這樣的容貌，柳疏意都被刺地移開了視線。

柳無湄以前從不塗脂抹粉，平日里就喜歡揮他那套單只就有八九十斤重的流星鐵鎚，手臂肌肉尤其發達，一鎚頭下去地面都要震一震。後來也不知道他抽了什麼風，錘不耍了，日日濃妝滿面，鬥雞遛狗，說是要當淑女。

嗯，淑女。

嚇跑了不少大家閨秀的淑女。

柳疏意初見時也被驚到了，緩了好久，眼睛才又能視物。

如今再見，他還是無法習慣。

不過即使不直視對方，柳疏意也能做到讓個頭魁梧的柳無湄瑟瑟發抖——

「我聽說你昨天在清德醫館買了瀉藥？」

「！」柳無湄慌張地眼珠亂轉，「你、你聽誰說的？」

「清德醫館的賬房。」柳疏意答，接著又說道：「你做了什麼，我都知道。」

聞言，柳無湄汗如雨下，柳疏意明明什麼都沒做，但無形的壓迫力卻讓他不自覺發抖，「我…我……」

「你說。」柳疏意自覺找了個位置坐下，「我聽著。」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平靜，柳疏意這句話像一個開關，說完之後，柳無湄便打開了話匣子，從幾年前和風曉棠的過節說起，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受盡欺負這才鼓起勇氣反擊的小可憐，然後才說起瀉藥這事。

他說他昨天偷聽得知高長玉要給風曉棠做飯，回去路上越想越委屈，憑什麼風曉棠這樣的毒瘤有人給做飯，而他卻被人嫌棄？他將事一說，於是便有小弟給他出了個主意。那個小弟今天課桌上不知是誰放了本話本，他看了一下午，深受啟發，覺得柳無湄也可以效仿。

而這個破主意就是偷偷在風曉棠的飯盒裡放瀉藥，順便嫁禍給高長玉，一舉兩得。

柳無湄聽了，心動了，動搖了，於是二話不說擼袖子就幹了。

事實證明老天都在幫他，趁著風曉棠與高長玉結伴出門，柳無湄悄悄摸出高長玉的食盒，兩個一模一樣，但是其中一個上貼了條子，明明白白寫著是給風曉棠的。

順利下了藥，柳無湄就溜回了座位，並在下午看了出好戲。

說完後，柳無湄又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兩句：「我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要怪都怪風曉棠欺人太甚。」

他拿不準柳疏意的態度，只能儘力抹黑風曉棠，反正就他所知，柳疏意並不喜歡風曉棠，訂婚都是被逼的，而且像柳疏意正直的人應該最恨欺凌才是。

說完後，他巴巴地看著柳疏意，卻只得到了柳疏意兩個字：「愚蠢。」

柳疏意站起身，「被人當槍使還不自知，愚蠢至極。」

哈？什麼叫被人當槍使？啥意思？他不是人嗎怎麼還能當槍呢？

被貼上愚蠢標籤的柳無湄百思不得其解，成功將愚蠢二字融會貫通發揚光大。

達到目的的柳疏意也不多留，又是警告一番後便離開了。

具體說了什麼只有兩人自己知道，但據僕從的表述可以得知柳無湄是畢恭畢敬將人請出家門的，柳疏意臨走前更是再三保證絕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