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上)
小說: 都是弟弟惹的祸 作者:Metatron_朝羽 字數:5355 更新時間:2019-09-21 21:34:12
金在中全身力氣像被抽離似的,彷彿風一吹就會倒,景楠的酒醒了大半,小跑著去追金在中,季澤朔跟在最後,複雜的神色望向眼前二人。
三人一同上了車,金在中獨自歪靠在後座,表情木然,眼神無光,景楠透過反光鏡小心翼翼打量他,車內一時無話,直到路過第一條十字路口,季澤朔率先打破沉默,「都去我家吧。」
景楠擺了擺手,指著與季澤朔家相反的方向,「不用,回我家,我和在中有事說。」
金在中的眼睛眨了兩下,沉聲道:「有什麼好爭的,各回各家。」
「那你……」季澤朔沒怎麼明白對方說的家到底指哪個。
金在中狠狠吸了吸鼻子,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半晌後,鼻間輕輕哼出一聲,「送我去鄭宅好了。」
季澤朔還要說話,被景楠用眼神制止了,最後,只好在下一個路口調轉車頭,朝鄭宅所在的半山腰別墅區駛去。
即使今天天氣惡劣,金在中還是讓季澤朔在山腳把他放了下來,雪越下越大,此時飄落下來的都是薄薄的雪花,漸漸落在金在中頭頂和肩上,他沒有心情拍走,任由它們覆蓋自己一路。
走了半小時,金在中才到鄭宅,即使別墅里燈火通明,此時在金在中的眼裡也顯得異常清冷蕭索,沒有一點人氣。進了門,屋內的暖氣瞬間將他身上落著的雪花消融進衣裳布料中,摸起來濕涼,手感也很不自在,金在中直接脫下遞給了劉嫂,讓她明天幫自己清洗,其他的話沒多說,徑自回身上了樓,連鄭瑾行都沒去看,將自己關在卧室里。
他不知道今晚鄭允浩還會不會回來,畢竟他被「寵」壞了,覺得鄭允浩每晚回家是應該的,但晚上發生的那一幕又讓自己覺得,鄭允浩不會回來。
溫香玉暖,美人在懷,鄭允浩從來不是柳下惠,坐懷不亂這個詞,根本不會出現在對方的字典里。
沒有開暖氣的房間讓金在中覺得微微發抖,明明氣溫維持在了十幾度,可身體卻像被人投進了冰窟窿里,凍得他手腳冰涼。
做好了鄭允浩不會回來的設想,金在中去到衛生間簡單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後看了眼時間,已經11點了,他的手機里沒有鄭允浩的任何消息。
自打鄭允浩從北京回來後,鄭允浩便很少和他手機聯繫,有事的話也都是往管家那裡打電話,但都這個點了,金在中不覺得鄭允浩還會給管家打電話。
他輕聲嘆了口氣,直接縮著身子上了床。
閉上眼,鄭允浩和周夏的身影毫無預兆的浮現在眼前,他揮手要將他們趕走,但失敗了,金在中只能睜著眼看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眼睛酸痛地起了濕潤,他用指腹擦拭兩下,翻過身將臉埋進被子里睡下了。
次日,天還未亮,金在中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他在黑暗中摸過手機,是季澤朔給他打來的電話,雖然不知道因為何事,但作為員工或者朋友,這通電話都是有必要接的。
季澤朔溫柔的聲音充斥著他的耳膜,像蜜蜂似的,嗡嗡地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金在中換了個舒服姿勢要季澤朔重複一遍,對方失聲一笑,說今天公司不忙,可以不用來上班。
有假可以休當然好,金在中自然不和季澤朔假客氣,謝過後便掛斷電話繼續睡。
他不想醒,因為床的另一側幹凈平整,冰涼的觸感告訴他鄭允浩真的沒回來,他做不到泰然自若,眼淚在下一刻奪眶而出,浸濕了蓋住他的臉的軟被。
他心裡給鄭允浩找了好幾個可以解釋的理由,或許對方只是逢場作戲呢,畢竟他答應過自己,不會和周夏結婚,對啊,一定是這樣,那可是周江興的女兒,要對付周家,周夏是最好的突破點,適當的犧牲只是為了更好地完成報復;又或許鄭允浩只是喝醉了,被周夏有機可乘。
金在中緊緊攥著被子,強迫自己去相信他給鄭允浩找的借口,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他猛地回頭看去,臉上的委屈一覽無遺。
鄭允浩回來了。
他穿著暗灰色風衣,衣領難得的凌亂,外面的雪似乎還沒停,所以外套的顏色深一塊,淺一塊,襯托整個人那麼狼狽,但金在中不在乎,他心裡只有一個聲音:鄭允浩終於是回來了。
「允浩……」金在中坐起身,驚喜地看向門外的男人,直到對方朝他走來,金在中才光腳下床,伸出手臂將讓他魂不守舍一夜的男人狠狠抱住,臉埋在他的肩窩,「你才回來。」
「恩……」鄭允浩任由金在中抱著,望向對方的後腦勺,眼神帶著一絲愧疚,手掌輕輕拍著金在中的後背,「怎麼那麼早就醒了,不多睡一會兒?」
金在中放開他,低下眼眸搖了搖頭,「睡不著。」
「何必和身體過不去。」鄭允浩摸了摸金在中的頭髮,轉身去脫濕透的外套,金在中坐回床上看著鄭允浩的一舉一動,心裡權衡許久,在對方踏上衛生間正欲關門時攔住了他,「我昨天...在酒店門口看到了你和周夏。」
鄭允浩怔了怔,拳頭握緊,指尖陷入手心,片刻後,他淡定地回過身,嘴角牽起一抹冷笑,「所以,你在懷疑我是嗎?」
「我……」金在中沒有否認,確實,他當時心痛極了,可轉念再想,在沒聽到鄭允浩的解釋之前,怎麼就隨便給他定罪呢,說好彼此信任的,他那樣猜忌鄭允浩,是對對方的不公,所以他選擇問出來,要一個答案,只要鄭允浩說他不喜歡周夏,那他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鄭允浩深深望了對方一眼,走進衛生間關上了門。
金在中聽出了鄭允浩話里的冰涼,懊惱自己對鄭允浩的不信任,但任誰遇到心愛的人和別人親熱都會難受,問出來總比忍氣吞聲要好,起碼他心裡痛快多了。
天漸漸亮了,鄭允浩洗完澡出來看見金在中還坐在床上,徑直到衣櫃前找衣服,餘光瞥見床上的人,隨口問道:「不去上班?」
金在中搖了搖頭,「今天請了假。」
鄭允浩聽著,沒回應金在中,從櫃子里找出幹凈的襯衫,針織馬甲和西服外套外褲扔在床上,然後用幹毛巾將身上的水珠擦幹。
金在中跪坐在床上,伸手拿過襯衫,解開扣子要給鄭允浩穿上,對方沒拒絕,甚至還享受被金在中這麼伺候著,看著金在中抿緊了唇,認真地盯著扣眼,將小小的扣子塞進去的模樣,可愛又惹人心疼。
他終究還是向周江興妥協了。
正如景楠所言,為人棋子,忌諱的便是不聽話,因一人擾亂全部計劃,最得不償失,更何況這不是簡單的博弈。
鄭允浩在告訴景楠他的選擇後,對方的臉上只閃過一秒的驚愕,隨後一副早就料到的冷靜,他問:在中怎麼辦?
是啊,要怎麼辦,能怎麼辦?
金在中和鄭瑾行離開他才能安全,他要和周夏結婚,初步籠絡周江興的心,即使知道這個老狐狸不會信他,但也必須嚐試一次,他早就不能全身而退,因為自私的想要擁有金在中,所以把他捲入這場風波,現在終於有機會推開金在中,他必須狠下心來。
鄭允浩不敢想像金在中和鄭瑾行落在周江興手裡,那個瘋子會怎麼對他們,鄭瑾行姑且能用血緣關係保住一條命,可金在中什麼籌碼都沒有,身上貼著來自鄭允浩的標籤,對方恨不得能飲血噬殺。
他對金在中有萬分的愧疚,日後的分離也會對金在中造成傷害,鄭允浩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他不要恨他太狠,事成他會懇求金在中的原諒。
鄭允浩回過神來,冷臉看向金在中,一把握下金在中整理他襯衫領子的手,寒聲開口,「別忙了,8點半在北四環有場商業會議,我得馬上走,下午還要去建築地考察,晚上就不回來了。」
金在中臉色表情一僵,「晚上不回來吃飯還是...」
「不回來了,來回三個小時太累,就在那邊住下,下周再回來。」說著,鄭允浩放開金在中,撿拾起針織馬甲套在襯衫外面,再接過金在中找來的保暖褲,最後穿上西服褲,系好腰帶。
金在中已經幫鄭允浩找來了色系搭配的領帶和領帶夾,鄭允浩直接拿過來動手系好,不管系的如何,反正沒去鏡前照一照的意思,讓金在中感覺對方在故意逃避他,逃避這個地方,他心裡不是很舒服。
「允浩,等你忙完了,我想和你聊聊。」金在中默默地開口,抓著睡衣的手微微顫抖。
鄭允浩閉了閉眼,穩定呼吸,「談什麼,不是重要的事就現在說吧。」
「你不覺得你最近很反常嗎?」
鄭允浩冷笑,「是嗎?沒覺得,可能工作壓力大吧。西部郊區的城際捷運明年通行,那裡會形成新的商業區,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拿到地皮,應付一群想要分杯羹的老狐狸不是你能想像的繁瑣。」
金在中一聽就知鄭允浩在敷衍他,氣得跺腳,「你在給我裝傻嗎?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能是什麼?我昨晚沒回來,所以你在給我置氣,擺臉色?」鄭允浩不耐煩的擰擰領帶,讓呼吸順暢些,瞥向金在中瘦弱的身影,寒聲道:「你如果是這點肚量,那就趁早離開,我每天應酬那麼多,顧不來哄你。」
「鄭允浩!」金在中氣憤地大步踱到鄭允浩面前,胸口因憤怒而起伏,雙眼猩紅,鼻翼微張,吼道:「你前前後後玩的人還少嗎,有什麼資格說我肚量小?我只不過想和你好好談談,到底誰在給誰擺臉色!」
「受不了就滾!」鄭允浩煩躁的抓著西服往床上狠狠一摔,把金在中嚇了一跳。
「你...」金在中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鄭允浩,他不信,他明明是愛他的,怎麼可能讓他走,鄭允浩一定有難言之隱,他是怕周家的人報復他吧,一定是這樣。
金在中過去握住鄭允浩的手,表情痛苦隱忍,「我不信,這不是你的真心話,這期間一定有誤會對不對?」
鄭允浩冷漠地抽開金在中的手,「沒有誤會,我當初只是想玩玩你,上你這種直男最帶感,現在我玩膩歪了,大家好聚好散。你要非得糾纏我,等我哪天想回味你的味道,就喊你過來,咱倆再打一炮如何?」
金在中渾身顫抖,緊緊咬著下唇控制自己,「你說話非得這麼傷人嗎?」
「我一直都是這樣,如果覺得陌生,是因為我已經對你沒興趣了,何必自討無趣問個清楚,回頭再責怪我傷人?」
「你……我不信你會突然改變,你跟我回老家,帶我去香港,把鄭瑾行交給我,如果是演戲,你做的未免太到位了吧!」金在中猛地向前揪住鄭允浩的衣領,俊白的臉憋的漲紅,「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明明說過一起面對的,你在計劃什麼你告訴我,我不會擾亂你的腳步,你就算不說,給我一個眼神,一個暗示,我會配合的啊!你幹嘛非要趕我走!!」
「夠了!」鄭允浩怒吼出聲,像一隻盛怒的獅子,大手一揮推開金在中,他的力道沒拿捏得當,一把把金在中推倒在地,後背狠狠撞上衣櫃大開的木門,「撲通」一聲迴響在空蕩的房間,給冷寂的黎明增添一聲悶音。
鄭允浩心中一緊,看著金在中因疼痛五官扭曲在一起,仰靠在櫃前搓揉被撞紅的腰背,鄭允浩將金在中的一切動作收進眼底,眼神忽明忽暗,掙扎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房間。
回到車裡,鄭允浩兩手交疊緊緊握在一起,仰起頭靠在椅背上,想到剛才的舉動就難受到無法自抑。
「鄭總?」林子和大塊頭擔憂地對望一眼,不知該怎麼辦。
鄭允浩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揚手命令林子將車駛出鄭宅,並吩咐大塊頭加強對保護金在中和鄭瑾行的安全管理,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樣讓人有機可趁,一有情況必須立刻報告給他。
他寧願這樣失去金在中,也不要看到他受傷。
鄭允浩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帶他們遠走高飛,可他不能,連自己生命都無法保證的他怎麼有把握讓金在中和鄭瑾行不受一點傷害?
祈禱能在周江興來L市之前徹底斷了他和金在中的聯繫吧。
鄭允浩默默地想,不舍的情緒化成力量,指甲將手掌心掐成一道道月牙痕跡。
......
金在中被鄭允浩推倒後整個人都懵了,他一直為鄭允浩建設的理由被本人親口否認,可他還是不相信那是出於鄭允浩的本意。
他感覺到傷心,不是因為鄭允浩對他動粗,趕他走,他心裡有一個聲音仍然在告訴他,鄭允浩遇到了難題,他在演戲,所以他還是無條件的信任鄭允浩。
只是,鄭允浩不信他。
一段感情,信任是最重要的,金在中做到了,可鄭允浩做不到。
對他而言,這是多麼可悲!他是有多脆弱,需要鄭允浩這麼保護,為什麼鄭允浩不對他多一點信心,兩人風雨同舟,患難與共,難道比眼睜睜地分隔兩地差嗎?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金在中靠在床邊,喃喃道。
下午,他早早地去找了景楠,對於金在中的質問他緘口不語,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你和鄭總分手吧。」
「你也不信我?」金在中感到氣憤。
景楠搖頭否認,「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鄭總,我拿你當朋友,所以勸你一句,他原來什麼樣你不是沒見識過,為什麼要信他能對你從一而終?」
「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和我看他是一樣的。」金在中低聲道。
景楠冷笑,「他對一個人興緻正盡時都那樣,簫夜當年篤定自己對鄭允浩是重要的,靠得也是那個眼神,結果呢?鄭允浩說殺就殺了,一點情誼都沒。」
「我和簫夜不同!」金在中怒目圓睜,「他該死!他利用鄭瑾行窺探允浩的底線,就該想到事情暴露的後果,這都是自找的!」
「好一句自找的。」景楠兩腿疊加,靠坐在柔軟的座椅上左右搖動,抬起傲慢的下巴對準金在中的方向,「識時務者為俊傑,有他一個前車之鑒,別人都懂得利害,不敢糾纏他,為什麼你不懂?」
「我說過了,他有苦衷。」
「呵!苦衷。」景楠抽出一支煙點燃,將戒煙的醫囑拋在腦後,他狠狠吸了一口,口鼻間噴出幾縷白霧,「他肯定很高興你這麼信任他,但他讓你失望了,因為你沒有他要的利益重要,他能拋棄你一次,就還有第二次,你總是給他找借口,遷就他,反過來他為什麼不能這麼對你?」
金在中冷靜下來,坐在沙發上,想了半晌,輕聲道:「這是他籌備了多年的計劃,根本不是想放棄就能放棄的,而且我......」
「而且你根本沒信心他會因為你而放棄報仇,是不是?」
金在中默默地點頭,奪妹與殺妹之仇,鄭允浩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不了了之,他不攪個天翻地覆都不錯了,哪還敢奢求讓他放棄仇恨。
金在中在鄭允浩面前總歸有點不自信,本以為經過在香港的種種,彼此間建立了強大的信任,可到頭來,還是他一個人瞎忙活。鄭允浩好話哄盡,讓他把真心交付,約定共同面對,可如今,諾言如風飄逝,鄭允浩像扔一塊不值錢的玻璃球似的讓他滾。
最終,金在中和景楠不歡而散。
這是二人這幾月來的第一次爭執,依然是為了鄭允浩。如最開始的態度一樣,景楠堅持金在中離開鄭允浩,不許他摻和進對方的生活,但金在中不從,他堅信鄭允浩有苦衷,只要鄭允浩告訴他,他會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