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小說: 餘燼傳 作者:冯寞 字數:2775 更新時間:2019-09-21 22:31:09
轉眼間,袁允和檀素玉已經打得是如火如荼,外頭的只能看見袁允的劍光和檀素玉流星般的鏢。二者碰在一起,直接撞出火花,乒乓一頓響。
「阿燼,你說袁叔叔會手下留情嗎?」鄭逸君擔心地問。
「二師叔未必打得過檀宮主。」餘燼面無表情地看著台上:
「論速度,檀宮主更快,論武器,劍更好分辨而暗器防不勝防。最重要的是,檀宮主畢竟一宮之主,如若打不過下弦門一個長老,那弒天宮的地位怕是早就不保。」
鄭逸君恍然大悟,激動萬分:「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餘燼有些費解:「你都沒看見過她的臉,怎麼會喜歡她?」
鄭逸君頗為不屑:「你不懂,那就是種感覺,一見鍾情的感覺。」
擺擺手,「哎呀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這木頭樁子還能懂什麼叫愛情?」
愛情這兩個字從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嘴裡吐出來著實有些可笑,但餘燼本身也是小孩子,對他來說這是他未知的一個新領域,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不多時,勝負已然可見分曉,袁允哈哈大笑:「是袁某輸了!」
檀素玉沒說話,微微皺了皺眉。
她的面紗從臉上飄了下來。落到一半時就已經碎成了好幾片。
底下的人都呆住了。一是為檀素玉的容貌,皮膚白皙,如花似玉;二是為袁允的大膽,居然敢如此唐突美人!三是為袁允的武功,竟然能在保證不傷到臉的情況下毀了人家的面紗!
檀素玉似是深感無奈,看了袁允一眼,道了一句承讓就下台了。
袁允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也回到了座位上。在路過鄭逸君的位置時眨了眨眼,笑道:「可還行?」
鄭逸君驚喜道:「簡直太行了!袁叔叔,你是怎麼知道我想看她的臉的?」
袁允拍拍他的肩:「都是男人嘛,愛慕一個女人時候的眼神怎麼能看不出來?」
一直面無表情的餘燼突然插嘴:「那怎樣才叫愛慕?」
袁允有些驚訝,用力想了想。這種東西實在是太難以定義了,一種模糊的感情,如果不經歷是沒法感同身受的。
但他沒讀過書,也找不到形容詞,只好挫敗地笑笑:「這個,師叔形容不出來,還是問你師父吧……」
另一邊,莫淵有些不解地看著台上一臉無奈的檀素玉:「袁允如此放肆,這檀宮主怎麼就不生氣呢?」
聶不渡老神在在:「那是因為她的容貌其實根本不怕人看!」
莫淵更加疑惑:「不怕人看為什麼還戴面紗?」
聶不渡笑道:「她只是怕曬黑而已。」
「……」
葉泊舟從離山派跟人寒暄完回來,就看見他的小徒弟一臉深沉地看著他。
這表情在餘燼身上很罕見,如果換個字兒,改成陰沉,那就很常見了。
這讓他頗為好奇,走過去挨著他坐下,笑道:「這是怎麼了,有什麼問題想不通麼?」
餘燼點點頭。
葉泊舟揉揉他的腦袋:「什麼問題?」
餘燼猶豫了一下才說出口:「如何才算愛慕?」
這句話里包含的意思讓他情不自禁地窘迫。
葉泊舟怔了怔,深深地看著他:「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方才偶然聽到的,不解。」
葉泊舟神情一動,笑了:「晚上回去再給你解釋。」
在後面坐著的付晏聽到他們的對話,若有所思。
又到了晚上,月上梢頭,微風徐徐,星辰滿天。
屋頂上兩個人,一個白衣風流的青年,身邊挨著一個藍衣少年。正是葉泊舟和餘燼。
葉泊舟手裡拎著個酒壺,時不時仰頭對著壺嘴灌上一口。
餘燼則若有所思地望著不知名的地方。
「愛慕是一種感情,一種人生來就有的感情,但是要遇到特定的人才會產生。」
葉泊舟的聲音似乎受了酒的影響,低沉而溫柔,讓人光聽著就醉了。
「當你愛慕一個人的時候,會自然而然的變得溫柔,會喜愛他的一切,關注他的情緒。他喜你更喜,他悲你更悲。
「目光會不自覺的在他身上流連,會因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而歡喜或憂愁。
「會喜歡和他待在一起,會想幫他分擔所有的煩惱,只有待在他身邊才會有感到安全,就像回到了家。」
「司馬相如作得一首《鳳求凰》,裡頭有句話: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意思是指,愛慕一個人就會時時想著他,一日不見就會覺得十分想念,滿心寂寞。」
餘燼似是受到了震動:「那怎樣才能證明你對一個人的愛慕呢?」
葉泊舟轉過頭來,餘燼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漫天星辰,萬家燈火。
「見到他就會歡喜,和他相處會十分愉悅,見不到又會想念。」葉泊舟說得極緩。
餘燼怔怔點頭。
葉泊舟有意問道:「燼兒可是有了愛慕的人?」
餘燼有些混亂:「不知道。」
葉泊舟輕輕一笑,也不逼他,抬頭望月。
月光下,他的側臉溫柔美好。餘燼定定的看著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來一句:「那師父,你有愛慕的人嗎?」
葉泊舟不由自主地微笑,輕輕閉上眼睛:「有啊。」
餘燼愣了。
葉泊舟低低嘆了口氣:「只是他並不知曉,我也只能一通好等,等了好些年,未來還要繼續等下去。」
這話聽起來實在酸澀,叫餘燼心頭湧起一種莫名而劇烈的失落,讓他突然意興闌珊,覺著澄明的月、溫柔的風突然間都失了意趣,甚至連閃爍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一直到睡前,餘燼的情緒都明顯的有些低落。
葉泊舟看在眼裡,也不點破,像往常一樣摟著他就睡下了。
兩日後,鍾輕塵也輸了,下弦門只得派餘燼上場。
陸於之宣布的對手直接打破了餘燼臉上的冷漠,也讓鄭逸君目瞪口呆。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會這樣?
他們兩個,居然是對手!
兩人對視半天,均有些無奈,一同上台。
「早知道就不報名了,和你當對手簡直了……」
餘燼照例保持沉默。
鄭逸君本來都想跳過自報家門這一環節,但目光不動聲色地往台下瞟了一眼之後,又故意直起身子,做得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樣:「鄭逸君前來討教!」
餘燼懶得應付,但畢竟事關下弦門的面子,也只好隨意點點頭:「下弦門,餘燼。」
小孩子之間的比試本就級別較低,台下多半的人都沒有什麼興趣,除了下弦門,還能凝神觀看的也就是聶不渡了。
別人過招時他都漫不經心,時不時的眯上一會兒,曬曬太陽。而這次看到餘燼上場,他竟然破天荒地坐直了身體。
兩人之前已經在葉泊舟的院子里切磋過數次,彼此什麼水準還能不清楚麼?
鄭逸君一聽到餘燼的對手是自己的時候就知道完了。近兩年餘燼武功進展飛速,要說以前,自己還能勉強與之抗衡,現在卻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縱然知曉餘燼的所有招式,也無力抵抗。
鄭逸君看著對面癱著臉提著鐵劍的餘燼,只求他能給自己留點面子,讓自己不要輸的太難看。
事實上,檀素玉根本就不關注他們打的如何,她正在新的面紗上綉著雪花的圖案。
最後一擊了。
鄭逸君知道,餘燼這個動作就代表著他要開始最後一擊了,而自己也確實山窮水盡,無力抵抗了。
正欲放下劍認輸的時候,餘燼的劍卻先一步斷掉了。
劍尖那半截「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驚得鄭逸君目瞪口呆,也驚得下弦門的人不知所措。
「……」
聶不渡都不禁微微皺眉。
只有葉泊舟知道個中緣故,想嘆息,卻先一步搖搖頭輕笑起來。
「這……」「我認輸。」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餘燼面無表情地看了鄭逸君一眼,下台。
鄭逸君恍惚良久,下台,走到一半突然明白過來,腳步一滯。看著餘燼利索落座、面沉如水的樣子,一顆心頓時變得滾燙。
而餘燼則沒有他那麼多想法,他只暗自觀察著葉泊舟的反應。
如此一來,且不說就算他贏了這一局能拖多久,但對下弦門來說無疑是不利的。
葉泊舟笑了笑,揉揉他的腦袋:「趕明兒師父給你尋個更好的劍來。」
他如此說。
餘燼知曉他明白了,心中微微一動,眼角眉梢都生動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