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顧衿已經死了。

那麼與她對話的我在外人眼中是什麼樣子呢？

一定是自說自話，像個瘋子。

我忽然明白了那天的巴士司機的莫名的目光。我刷了兩次卡，但是上車的卻只有我一個。

顧衿是什麼？是我的幻覺？還是一隻鬼？

不論她是什麼，我都想甩開她。

只有她不在我身邊，我才能放手去問明白事情的真相。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就像是貓爪子下的一團亂麻。沿著線往上摸，最近的一個死結是四中。

顧衿和張樾的母校。我想去看一看。

「生物化學的教授叫我去幫他準備實驗材料。恐怕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出去了。」我有些歉疚的對顧衿說。

這愧疚並不是裝出來的。跟顧衿認識以來，我不得已撒了很多謊，但這並非我本性。

「沒關係。」顧衿笑的異常善解人意。

如果我們的相遇不是這麼的奇詭，我大概會十分樂意追她。

四中的校舍十分破舊，學校面積不大，勉強鋪開教學樓和操場，食堂與宿舍擠的很近，應該是因為學校面積不夠而做出的無奈妥協。

鐵打的學校，流水的學生，想要找出兩個人的痕跡實屬不易。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學校操場的圍牆上排滿了優秀生考試成績的宣傳欄，這些巨幅的塑料紙以大概一年兩到三米米的速度向前延伸，然後在轉角垃圾桶的位置戛然而止。

我看到了顧衿的照片。

一模二模三模的排名都高居榜首，然後在聯考成績榜上突然消失。

塑料紙老舊發黃，但是少女的笑容依然明亮灼目。帶著點稚氣的明亮目光落在半空，讓人感受到她理想燃燒的溫度。

宣傳欄寫的很清楚，顧衿夢想的大學是A大。

如果不是她的意外，恐怕她一定會實現自己的理想，而我們恐怕不會有半點交集。

我想起早上顧衿回答A大時的那個笑容。

10.

我高中時的母校，六中，離的並不遠。都到了這裡，我索性也回去看看。

學校大抵還是當年的樣子，門衛大叔換了一個。

高三語文教研室挪了地方，讓我好找。

高中的班導倒是沒有多大變化，除了啤酒肚更加明顯，髮際線又往後退之外。

他剛好沒有課，於是我們坐下來寒暄。

不可避免的提起當年之事。

「說起來，你當年還追過隔壁學校的女生呢？要不是我攔著你……」

隔壁學校的女生？………我不記得。

「哪有這回事？我不是一直都在好好學習嗎？」

「少逗了，那女生的名字我還記得……」

我明白班導的髮際線為什麼一直後退了，每天記住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八卦，髮際線不退才怪。

「叫什麼來著……顧……顧衿。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顧衿！

我一愣，冷汗濕透後背。我和顧衿怎麼可能早就有交集？我完全不記得這件事，記憶里我是一個只有習題冊的人，怎麼可能暗戀某個女孩？

「誒……」我劇烈的反應讓班導有些摸不著頭腦，話題有些難以為繼。

「您為什麼連這種小事都還記得？讓我有點意外。」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笑容。

「也沒什麼，剛好和女生的班導關係比較好而已。」

……這樣麼？

「這樣的話，可不可以把這位老師的電話給我呢？想要試試聯繫一下那個女生。」

「沒問題啊。」班導掏出手機翻了許久，報給我一串數字。

辭別了班導，我回頭又去了四中。

顧衿的確已經死了。

女老師提起顧衿的時候眼中還有哀傷的神色。

具體的過程她沒說，我也沒有問。

被偷拍的裸照貼滿校園這種事，即使過去兩年，再提起也像是又一次傷害。

「不知道顧衿同學，當時有沒有男朋友。」

「當然沒有了，顧衿同學學習的時候可是很認真的啊。」

那……張樾算什麼？他們是什麼時候有交集的？

「說起來，我現在的舍友也是四中畢業的呢，說不定您也認識。」

「哦？」

「他叫張樾。」

「這個孩子我還記得，我帶他們班的物理課。」女老師嘆了口氣，「他現在還好嗎？」

「也是個不幸又努力的孩子。他爸爸吸毒吸得厲害，也不知道戒了沒有……」

女教師突然反應過來她不該對我講這些，有些尷尬的收了聲。

我安慰的笑笑，「張樾的確是個努力的人。」